时间在浓烈的药味、艾草的辛烟、以及绝望与微茫希望交织的压抑中,如同粘稠的糖浆,缓慢而沉重地流淌。七日,如同七个漫长的世纪。
沈清晏如同一架不知疲倦的精密器械,在营地这片被死亡笼罩的泥沼中高速运转。靠着系统赋予的“基础防疫术”知识,她如同一根主心骨,强行支撑起了这个濒临崩溃的微型社会。
隔离区被严格划定,生石灰铺就的白色界线如同生死的分割带。所有病患的排泄物、呕吐物、沾染污秽的草垫衣物,都被深挖土坑,厚厚地覆盖上生石灰后再掩埋。几口大铁锅日夜不停地沸腾着,鱼腥草、金银花、车前草、蒲公英的苦涩气息顽强地对抗着无处不在的腐臭。珍贵的石斛切片被优先供给最危重的几个病人。兰香带着几个稍微恢复些体力的妇人,严格按照沈清晏的指令,用煮沸放凉的布巾为高热病人擦拭降温,喂服汤药,处理污物。每个人都用浸透药液的粗布紧紧捂住口鼻,虽然简陋,却也形成了一层脆弱的屏障。
沈清晏则是那个最核心的驱动者。她穿梭在弥漫的烟雾和呻吟声中,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她的双眼因极度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起皮,渗出血丝。原本还算合身的粗布衣衫,此刻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沾满了药汁、泥污、汗渍甚至病患咳出的血沫。她的指尖因不断处理药材和消毒药水而变得粗糙红肿。好几次,过度透支的精神力让她在搅拌药锅时眼前骤然发黑,身体摇晃欲坠,全靠扶住滚烫的锅沿才勉强站稳,掌心瞬间被烫出几个燎泡,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兰香总是第一个冲过来,带着哭腔将她扶到一边,用冷水浸湿的布巾敷在她滚烫的额头,强迫她喝下苦涩的提神药茶。
“我没事…”沈清晏总是摇摇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扫视着营地,“那个咳血的…药喂下去了吗?吐了没有?…东边棚子那个孩子,手脚冰凉,注意保暖…石灰粉不够了,再去溪边挖些白色的土来…”
每当她成功稳定一个病患的病情(系统会给予1-3点成就点提示),每当她看到“望气”视野中,营地中心那浓重污浊的灰黑色“死病之气”被药气和艾烟艰难地撕开一道缝隙,代表生机的淡绿色光点如同星星之火般顽强地增加一颗,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力量感便从她枯竭的身体深处涌出。那是“济世”带来的反馈,是向冷酷世界“购买”生存权的残酷交易正在生效的证明!是支撑她这具疲惫躯壳继续运转下去的唯一燃料!
第七日的黄昏,残阳如血,将整个山谷染上一层悲壮的橘红。营地内,令人窒息的绝望死气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大部分轻症病患的发热、咳喘症状明显减轻,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己有了微弱的神采,能够自己喝药、进食少量的稀粥。几个原本濒死的重症,虽然依旧危险,呼吸急促,咳血未止,但至少保住了性命,脉搏不再似游丝般随时会断。营地里第一次听到了久违的、压抑的啜泣声,那是劫后余生的悲喜交加。麻木绝望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对沈清晏发自内心的、如同看待神明般的敬畏和感激。
“叮!紧急区域任务‘遏制疫源’完成度评估中…”
“评估结果:目标死亡率控制在25%以下(低于30%目标)!疫情扩散风险己有效阻断!”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成就点+200(基础)+额外奖励50点(高完成度)!总计:成就点+250!”
“‘基础防疫术’技能书己完全解锁并掌握!”
“命轨修正度提升至:3.5%!”
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沈清晏脑海中响起,如同天籁!
成就点!整整250点!前所未有的巨款!还有完全掌握的“基础防疫术”!一股巨大的疲惫和随之而来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踉跄一步,靠在一根支撑窝棚的木柱上,才勉强没有倒下。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到极点的笑意。她做到了!在这地狱般的瘟疫营地里,她活了下来,也救下了这些人!力量!她终于拥有了初步的力量!
兰香和几个恢复较好的流民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沈清晏的无限感激。
“恩人…大恩大德…”几个年长的流民颤巍巍地就要跪下。
“大家…”沈清晏刚想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小姐!”兰香惊呼着扑上去,和几个流民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住,安置在营地边缘一个相对干净、铺了厚厚干草和干净粗布的窝棚里。沈清晏几乎是头一沾地,意识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性的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