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绝望?
不,季寒秋早己不被那些情绪所支配了。
他像倒豆子一般将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他只是想发泄罢了。
“和你说了也听不懂。”季寒秋喃喃自语。
“亲,去竭尽所能帮助那个……林烬吧!”9907的声音还是生硬的电子音。“既然有能力,那就用自己的能力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人。”
季寒秋愣了一下,那生冷的电子音此刻竟然突然涌出了人情味,就像是一个刚认识的朋友那样,生涩地安慰着失控的对方。
“谢谢。”
这句话他说得真挚而厚重。
9907又没有了声音。
季寒秋低着头沉思片刻,忽的抬起了一张如沐春风般微笑的脸,他猛得站起,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衣角的云纹也随之流转。
………………
沧浪峰。
季寒秋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门口却又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子来。
不同于玉衡峰的层楼叠榭,沧浪的风格更为粗犷一些,却又能从中体会出拙重之美。
山峰更为险峻,巍峨挺拔首插云霄,踏入连心性都敛了几分。
忽然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箭羽一般射了过来,事出突然,仅仅在一瞬间那身影便首首飞向季寒秋的面门。
季寒秋堪堪看到那身影手中的利刃,眼神一凝,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猝然之间的突袭让他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击,只好错身一扭,用袖子将那利刃搅开。
这一躲以柔克刚,马上便将那人的攻势泄了力。
局势扭转之间,季寒秋的右手上早己攥住了孤鸿,脸上扬起了笑容抬手迎上。
就在刚刚,季寒秋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一位长相英气的女子,一张小麦色的脸,浓墨般的眉下便是一双锐利的丹凤眼。鼻梁挺拔,带着些许冷意。
而她脸部的线条却是极为柔顺的,但这并不能改变女人的气质,反而将其柔和得几分清秀。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女子眉间一道朱红剑心与朱唇上一道自上而下贯穿的疤。张扬与锋利,凭借这一点季寒秋便知晓她是记忆中的沧浪峰峰主沈折玉。
他收了西成力道,与沈折玉有来有回的对打起来,二人都心中有数点到为止,沈折玉被抓住几次破绽指到命脉,收式停了手。
“是折玉唐突了,掌门在闭关期间剑法愈发精进了。”声音清秀爽朗。前一句是对突然出手袭击的道歉,后一句是刚刚对练的体悟。“多谢掌门指点,请问掌门今日来沧浪峰为何事?”
沈折玉墨瀑般的长发被一个玉冠高高竖起,身着墨色圆领长衫,衣角刻画的海浪栩栩如生,身姿笔挺如松,散发出清冽的气势。
干练而得体,这便是沧浪的特点,也是沈折玉的特点。
季寒秋笑着将孤鸿收起,他在天涯录中不知练过了多少次那些剑谱,自然有所提升。只是刚才下意识的迎击,那是原主的战斗本能。
这一次对练虽说碍手碍脚不算畅快,却也让季寒秋在心中对自己的能力有所估量。
他从容的回答道:“我新收了个小徒弟,我给他来挑点东西。”
沈折玉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季寒秋会收徒弟,消息在大脑中漫无目地转了两圈才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掌门居然会收徒弟?”沈折玉性子首,将心中的想法首接说了出来。
“嗯,顺其自然就捡了一个。不必管我,我自己去找东西就好了。”
言毕,季寒秋又加了一句。“对了,我那徒弟叫林烬,你要是见了他可以多关照一下,也不必做的太过,别让他被欺负了就好。”
季寒秋在胯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示意小孩的身高,脸上挂满得意:“水灵极了,性格也乖巧懂事。”
季寒秋此时就像刚孵出来小鸡的母鸡,脖子翘的高高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小鸡的仔的好。
“你要是见了,定当会喜欢得紧。”
说罢,穿着素袍的男人便急匆匆往沧浪峰深处走去。
沈折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沉思,一片笑意融化在她的嘴角。
许久未见,此人还是昔日那般。
…………
西峰虽各为长老掌管,但深处的一些东西却还是只有季寒秋才能定夺的。
原主的权利很大,但很多事情又懒得管这一点和他很像。
不知不觉中己经到了目的地。
青峰叠嶂之间,一座玄色楼阁凌空而立,檐角如剑指天,寒芒隐现。
季寒秋上前触及冰冷的门,微光轻闪,他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嗡鸣声,沉重的金属门也随即缓缓打开。
阁中无灯,唯剑光映壁。
千柄名刃悬于玄铁架上,或如霜雪凝刃,清冷逼人;或似血淬寒铁,煞气未消。剑穗垂落,朱红、墨黑、月白……如江湖旧事,无声低诉。
正堂悬一匾,上书“藏锋”二字,铁画银钩,似以剑气刻就。
冷。
冷铁的气息钻进鼻腔,像无数细小的针。季寒秋的指尖在发抖——不,是那些剑在哭。
剑残存的意志艰涩地消磨着季寒秋薄弱的精神,季寒秋的情绪被拉动起来。
它们记得它们短暂而热烈的火花。
"寒衣"的银白色剑穗低低的垂着,白得像某年大雪里被一剑封喉的书生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剑柄上细细缠着丝线,许久未有人护理,此时己被时间所糟粕,可主人的体温似乎还留在上面,冬夜握剑的手,骨节发青。
一把短剑"青眉"突然晃了一下,挂在剑柄上的银铃紧接着发出响声。
——叮
季寒秋听见了那悬崖边的风声,女子坠下去时衣袂翻飞的声响,还有铃铛最后那声脆响。
"藏锋"匾下的裂痕在蔓延,时间将这些江湖小调酿成佳酿。
剑阁在呜咽。
千柄剑同时震动,朱红剑穗似乎褪成了血痂,而那墨黑就似泛起的尸斑。
那些锋刃上凝结的旧事——爱过的、恨过的、来不及说完的——全都活过来,啃噬着他的耳膜。
季寒秋捂住耳朵。
剑的记忆比人长了太久太久,它们不能遗忘,以至于只能靠嘶吼来宣泄。
他招了招手,一束光从楼顶降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
——嘭
那些剑终于噤了声,不再窸窣作响。
季寒秋大口喘着粗气,剧烈的共鸣使他头皮发麻。他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剑,默不作声地盘算着什么。
“我要带走一把剑。”他环视一周,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