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郊云顶庄园。
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座悬浮于半山腰的现代艺术堡垒。
超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将山峦云海尽收眼底,线条冷硬的建筑主体与精心设计的枯山水庭院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反正就是透着低调的奢华与掌控一切的秩序感。
今夜,这里灯火通明,名流云集。
为这个商业巨鳄的六十寿诞贺寿。
庄园入口处,一辆黑色跑车悄无声息地滑停。
车门打开,江离骁率先下车。
他难得地穿了一身高定黑色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这么正经的打扮,只是那眼神,依旧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
他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微微躬身,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罗大法医,请下车,咱们的深海探险忽悠之旅,正式开场。”
罗婕从车里出来了。
她没穿江离骁预想中的高定礼服,而是选了一套剪裁极简的深蓝色丝绒长裤套装。
领口别着一枚造型别致的铂金海星胸针是市局技术科友情提供,内嵌微型录音和定位装置。
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清冷精致的侧脸。
她手里拎着的,也不是什么限量版手包,还是她那个能装下小型解剖工具的爱马仕Birkin。
“你确定……这是寿宴?”
江离骁看着她这身介于商务晚宴和法医出勤之间的装扮,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给老爷子做健康评估的。”
“健康评估包括心理状态和行为模式分析。”
罗婕瞥了他一眼,“你今天的败家子人设,演技浮夸了三分之二。
收敛点,别让我爸觉得你被夺舍了。”
江离骁:“……” 他扯出一个更假的笑容,“放心,本色出演。”
两人并肩走入庄园。
进去的瞬间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罗家大小姐和江家太子爷共同出席,本身就足以成为焦点。
更何况这两位还是圈子里有名的“叛逆分子”。
全都是放着亿万家产不继承,跑去当什么警察和法医。
罗婕目不斜视,仿佛周遭都与她无关。
江离骁则挂着恰到好处,还带着点纨绔子弟慵懒的笑容。
偶尔还对几个相熟的叔伯点头致意。
宴会厅中央,罗振邦正被几位商界大佬簇拥着。
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唐装,身形依旧挺拔,面容儒雅,眼神深邃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
看到罗婕和江离骁走近,他脸上露出了长辈慈爱的微笑。
“婕婕,离骁,来了。”罗振邦的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爸爸,生日快乐。”罗婕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疏离,像在汇报工作。
“罗伯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江离骁立刻换上灿烂笑容,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状礼盒,“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罗振邦接过礼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支造型极其浮夸,镶满了碎钻的钢笔。
笔帽顶端还镶嵌着一颗很大的切割成骷髅头形状的黑钻。
“……”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罗振邦,眼角也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罗伯伯,这可是限量版!全球就三支!”江离骁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我托了好几个朋友才抢到的,您看这骷髅头,多酷!
象征您商场如战场,杀伐决断。这钻石,象征您财富永恒。怎么样?够不够配您身份?”
罗振邦沉默了两秒。
合上礼盒,递给旁边的管家,脸上依旧笑容不变:“离骁有心了。这礼物,很有特色。”
罗婕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很好,败家子人设立住了,就是有点费眼睛。
寒暄几句,罗振邦便被其他人请走。
罗婕和江离骁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怎么样?我这骷髅钻笔够不够震撼?”江离骁压低声音,得意地挑眉。
“震撼得我想给你做个脑部CT。”
罗婕喝了一口果汁,“我爸的反应太平静了。他肯定知道我们有事。”
“知道就知道呗。”
江离骁不以为意,“咱们的目标又不是瞒天过海,是借船下海。
找个机会,提‘深海之瞳’。”
机会很快就来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罗振邦在书房短暂休息。
罗婕端着两杯酒,带着江离骁“恰好”路过。
书房门开着,罗振邦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听到脚步声,他马上转过身。
“爸。”罗婕走进去,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罗伯伯。”江离骁也跟着进去,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打量着书房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还有墙壁上一幅标注着全球各大海沟的深海地图。
“有事?”罗振邦的目光落在罗婕脸上,带着审视。
罗婕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江离骁。
江离骁立刻会意,夸张地“哇”了一声,指着那幅深海地图:
“罗伯伯!这地图也太酷了吧!比游戏里的藏宝图还带劲,您,也喜欢深海探险?”
罗振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略有兴趣。”
“那您肯定知道‘深海之瞳’吧!”
江离骁眼睛发亮,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我听说那是世界上最牛的载人潜水器!
能下潜到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是不是真的?”
“万米级深度,技术上可以实现。”罗振邦语气平静。
“太牛了!”
江离骁搓着手,一脸向往,“罗伯伯,不瞒您说,我最近迷上深海寻宝了。
看了一堆纪录片什么沉船啊,海底古城啊,还有人说南海下面有古代文明的遗迹。
我琢磨着,咱也去玩玩?
租条船,带上‘深海之瞳’,去南海那边转转,说不定真能捞点啥上来。
钱不是问题,伯伯您开个价吧。”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把一个被深海纪录片忽悠瘸了,人傻钱多的败家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罗振邦的目光在江离骁兴奋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转向罗婕。
罗婕端着酒杯,只是垂着眼眸,仿佛对江离骁的“胡闹”不感兴趣。
“南海啊。”罗振邦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那片海域不太平。
洋流复杂,暗礁密布,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干扰,不适合观光。”
“磁场干扰?”
江离骁故作惊讶,“那更神秘了!
说不定真有宝藏呢!
罗伯伯,您就帮帮忙嘛,租给我玩几天。
我保证,就下去拍拍照,绝对不搞破坏!
您要是不放心,让婕婕跟我一起去,她最靠谱了!有她在,我肯定不敢乱来!”
他把罗婕也拉了下水。
罗婕适时地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我对深海生物采样也有兴趣。
如果能搭乘‘深海之瞳’,收集一些极端环境下的微生物样本,对法医病理学研究可能有帮助。”
父女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罗振邦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年轻人有探索精神,是好事。”
他缓缓道,“‘深海之瞳’近期在船坞进行例行维护升级。
下个月初,会有一个科考团队租用它去马里亚纳海沟进行地质勘探。”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江离骁和罗婕:“如果你们真的感兴趣,我可以安排你们作为观察员,随船去南海进行一次短期的适应性测试。
时间大概是三天。区域不能离主航道太远,毕竟安全第一。”
成了!
江离骁心中狂喜,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惊喜”的表情:“真的?!
太谢谢罗伯伯了!您真是我亲爸爸啊!”
罗婕也微微颔首:“谢谢爸。”
“不过,”罗振邦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高深莫测,“离骁,婕婕,深海不是游乐场,那里有未知的风险。
我希望你们只是去‘看看’。”
他的目光在罗婕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意有所指:“有些东西,沉在海底,就让它永远沉下去。
强行打捞,未必是好事。”
罗婕心头微凛。
父亲这话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深究“海妖”和Siren-7吗?
还是另有所指?
“明白明白!”江离骁满口答应,“我们就看看 ,拍拍照,绝对不惹事!”
罗振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离开了书房,江离骁脸上的兴奋瞬间收敛:“成了,下月初南海!开始探究Siren-7。”
罗婕却微微蹙眉:“我爸的态度太顺利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目的。
那句‘有些东西,沉在海底,就让它永远沉下去’像是在提醒我们。”
“管他呢!”
江离骁握了握拳,“船到手就行,只要上了船,到了公海,咱们见机行事。
1520米‘深海之瞳’完全没问题。
这次,一定要把‘海妖’的老窝给研究清楚。”
他拿出手机,开始发送信息:“小李,通知技术组,准备深海探测设备。
目标:南海Siren-7坐标,下月初行动。”
信息发送成功。
江离骁看着屏幕上那个坐标,眼中燃起熊熊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