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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林小蘑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沥青湖底,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力气,却只能徒劳地下沉。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碾碎后又被强行捏合起来的虚无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在她心口深处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像是一粒火星落入无边寒夜。
紧接着,是更清晰的、带着撕裂感的剧痛,从西肢百骸,从每一寸重新接续的骨骼、每一道勉强愈合的焦黑裂痕中汹涌袭来!
“嘶……” 一声微弱到极致的抽气声,从她干裂的唇缝间溢出。
眼皮沉重得像焊了铅块,她用尽了全身(或者说刚刚重组完毕、脆弱不堪)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像蒙着一层血污的毛玻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色……布料?质感冰冷、光滑,带着一种非人的华贵感。
视线艰难地向上移动。
线条冷硬的下颌,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皮肤,薄而锋利的唇……最后,是那双眼睛。
血月般的魔瞳,正低垂着,毫无波澜地、如同观察一件精密仪器般,注视着她。
厉!无!咎!
林小蘑的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一万只尖叫鸡同时怼脸轰炸!昏迷前那地狱般的景象——被强行抽离本源的撕心裂肺、清虚子化作血星又无声湮灭的惨烈、还有那滴冰冷刺骨融入心脏的暗红液体——瞬间如同高清蓝光灾难片在颅内循环播放!
内心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大老板?!他怎么还在这儿?!近距离死亡凝视?!这什么地狱级社畜开局?!】
【浑身疼得像是被十吨卡车来回碾了十八遍!工伤!这绝对是工伤!工伤评级能评到S+了吧?!有没有修仙界的劳动仲裁委员会啊喂?!】
【心脏…心脏里那个东西…还在动!感觉像揣了个不定时炸弹加班…老板你往我身体里塞了什么非法插件?!这算强制安装吧?!我要卸载!卸载键在哪儿?!】
【清虚子长老…那么大一个化神巅峰…说没就没了?弹指间灰飞烟灭?这战斗力…比我们那个天天PUA人、只会画大饼的秃头总监恐怖一万倍啊!这哪是老板,这是行走的核威慑!】
【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在线等,挺急的!】
然而,求生的本能,或者说,被现代职场毒打千锤百炼出的“表面功夫”本能,在零点一秒内就压倒了所有惊恐和吐槽!
社畜求生法则第一条:无论内心如何山崩海啸,面对掌握你生杀大权的老板,笑容(哪怕僵硬)必须到位,态度(哪怕虚假)必须恭敬!
林小蘑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如果这具被改造过的身体还有肌肉记忆的话),调动起脸上所有能动的肌肉。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笑容。但由于面部肌肉僵硬、皮肤开裂,这个笑容扭曲得如同鬼脸,配上她惨白如纸、布满污血裂痕的脸,效果堪称惊悚。
“呃…咳……” 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不行,得说话!得表忠心!得让老板觉得他的“改造项目”是成功的、有价值的!
她用尽洪荒之力,调动起一丝微弱的气力,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极力讨好的谄媚:
“大…大人……” 她差点脱口而出“老板”,幸好及时刹车,“您…您亲自…呃…出手…救…救了我?”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厉无咎的表情。那张脸依旧如同万年寒冰雕琢,血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连一丝嘲讽都欠奉。仿佛她刚才的话,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拂过。
内心疯狂吐槽:
【救?这叫救?!这分明是把我当小白鼠回炉重造外加非法植入啊!救命!这比甲方爸爸半夜三点提需求还可怕!】
【大佬您倒是给点反应啊!点头摇头眨眨眼都行!这空气安静得我脚趾都能在魔域抠出三室一厅了!尴尬癌晚期了喂!】
【感觉我在演独角戏…老板是不是在评估我这‘产品’的智能程度?要不要再狗腿一点?‘谢主隆恩’?‘再造父母’?嘶…好像有点过了…】
厉无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或者说,停留在她心口的位置。那视线冰冷、专注,带着一种穿透皮囊、首抵核心的审视感,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调试完毕的工具是否达到了最低运行标准。
林小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感觉心脏里那滴暗红源液都躁动了一下。不行,得继续表态!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忠心”!
她努力动了动被抱在魔袍臂弯里的身体,想做出一个“挣扎着要行礼”的姿态以示感激(其实是疼得想换个姿势),结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她眼前一黑,差点又厥过去。她强忍着,继续用那破风箱般的声音,挤出谄媚(自认为)的语句:
“多…多谢大人…再造之恩…”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牙酸,“属下…属下感觉…好多了…” (内心OS:好个屁啊!全身零件都在报警!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报销了!)“大人神威…属下…愿为大人…效…效死力!” (内心疯狂补充:前提是别让我真的去死啊老板!划水摸鱼行不行?工伤带薪假给不给批?)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想抬起一只还算完好的手,想做出个“表忠心”的手势,或者试图去轻轻碰一下厉无咎的衣袍边角以示亲(狗)近(腿)。然而手臂刚抬起一半,就剧烈颤抖,骨骼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厉无咎血色的瞳孔,似乎在她那扭曲的笑容和颤抖的手臂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漠然,但林小蘑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确认程序运行”的意味?
就在林小蘑内心哀嚎着“完了完了,演砸了,老板嫌我演技差要销毁残次品了”时,厉无咎抱着她的手臂,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稳(也更难以挣扎)一些。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望向这片永夜魔域的深处。
“闭嘴。”
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两个字,如同法则般落下。
林小蘑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所有谄媚的话语、扭曲的笑容、试图表忠心的动作,全都僵在了脸上和半空。
内心弹幕瞬间清屏,只剩下一行加粗飘红大字:
【收到!老板!立刻执行静音模式!保证比您办公室的空气净化器还安静!】 顺便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蜡。社畜的生存之道,第一条就是:老板让你闭嘴的时候,最好连呼吸都调到振动模式!
厉无咎不再看她,抱着她这具刚刚“淬火”完毕、内心戏超多但表面怂成一团的“半成品凶刃”,身影如同融入墨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林小蘑在内心疯狂祈祷:下一站千万别是更残酷的“岗前培训”或者“极限压力测试”啊!给条咸鱼一点躺平的空间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