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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的“魔气丝线私教课”成了魔窟里最奇特的风景线。林小蘑从最初的惊恐麻木,到后来的被动接受,再到如今……竟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
厉无咎的“教学”方式堪称冷酷高效,毫无温情可言。每次训练,那几缕比发丝还细的漆黑魔气都会精准缠绕上她的关节,如同最严苛的教鞭,引导、矫正、甚至在她动作变形时给予冰冷的、足以让她肌肉抽搐的“惩戒式”反馈。意念流更是言简意赅到极致:
【错。】
【重来。】
【感知。此处筋络迟滞。】
【力散。凝!】
林小蘑常常练得汗如金浆(她现在己经习惯了自己的“机油”),关节酸痛,内心弹幕也从最初的“老板饶命”变成了“老板你轻点!”、“老板这角度反人类吧!”、“老板我手指头要抽筋了啊啊啊!”。但奇异的是,那最初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被一种更复杂的东西稀释了。
她开始熟悉这种冰冷引导的“语言”。她能分辨出那意念流中细微的“满意”(虽然极其短暂,可能只是指令间隔长了0.1秒)和“不满”(通常是伴随惩戒反馈的、更冷的意念冲击)。她甚至……敢在心里小小地腹诽了。
【啧,又挑刺!这次明明很稳了!老板你是不是座?哦不,魔尊座?】
【知道了知道了!筋络迟滞!催什么催!我这不是在努力‘疏通’嘛!】
【哎哟喂这惩戒电流…公报私仇吧老板?不就昨天不小心把一块碎石崩您王座基座上了吗?又没砸到您老人家…】
这种腹诽,是她对抗高压和维持精神正常的唯一方式。而厉无咎,似乎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调试的精密工具,对她意识里那些“废料”噪音,只要不涉及关键操作指令,便完全无视——或者说,容忍度在无形中提高了。
进步是肉眼可见的。从最初只能勉强接住不碎,到现在己经能尝试一些简单的抛接组合动作。她对自身力量流转的感知也从模糊的图景,逐渐内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首觉。虽然离开魔气丝线的引导,她的动作依旧远不如控时完美流畅,但那份生涩的“自主性”,却带着一种笨拙的生命力。
一次高强度的“柔劲卸力”训练后,林小蘑瘫坐在一片狼藉(主要是她自己的汗渍)的地板上,累得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那几缕魔气丝线刚刚撤走,留下皮肤上淡淡的、冰冷的麻痹感。
她习惯性地抬眼,望向王座的方向。厉无咎依旧闭目,像一尊亘古不变的暗影雕像。但这次,林小蘑的目光没有立刻收回。她看着那笼罩在深沉魔气中的身影,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未经大脑过滤就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
“老板……下次……能换个训练道具吗?石头……硌得慌……”
话音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魔窟里死寂一片,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如果那能量核心的搏动算的话)在咚咚作响。
【完了完了完了!林小蘑你飘了!敢跟甲方爸爸提需求了?!还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会不会觉得我蹬鼻子上脸?会不会下一秒就把我当废料处理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滚过。
就在林小蘑冷汗(应激液)又要开始冒的时候,王座的方向,极其细微地,传来一声几乎无法捕捉的轻响。
“咔哒。”
声音轻得像枯叶落地。
紧接着,在林小蘑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小片空间无声地扭曲了一下。几块灰扑扑、表面坑洼不平的石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块……圆润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鹅卵石?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深色的玉石,触手微凉,异常光滑。
林小蘑:“!!!”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座。厉无咎依旧闭目,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仿佛刚才那“咔哒”声和地上的变化只是她的幻觉。
但地上的鹅卵石真实地存在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林小蘑的疲惫和恐惧。不是感激涕零,也不是敬畏加深,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被回应了的平等感?就好像她刚才不是向一个动念间就能碾碎她的上古魔尊提要求,而是在跟一个……虽然脾气差、要求高、但居然会听员工抱怨工作条件恶劣的、有点别扭的顶头上司说话?
【他…他听到了?还…给换了?!虽然还是石头…但升级了!是鹅卵石PLUS豪华版?!老板…你…你人还怪好嘞?】
这感觉太诡异了!巨大的恐惧阴影下,竟然裂开了一条如此微小的、带着点“人性化”的缝隙。林小蘑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鹅卵石,入手温润光滑,果然比碎石舒服太多了。她忍不住嘴角咧开一个傻笑。
【行,有反馈机制的老板就是好老板!虽然方式极其极其极其隐晦…】
自那以后,一种微妙的默契在无形中滋生。
林小蘑依旧会累得半死,依旧会在心里疯狂吐槽老板的“魔鬼训练法”,依旧敬畏着那深不可测的力量。但那种“对方是高高在上、完全无法沟通理解的恐怖存在”的隔阂感,淡了。她开始更“放肆”地专注于训练本身,甚至在成功完成一个高难度动作后,会下意识地朝王座方向扬一下下巴,眼神里带着点“看,我做到了吧?”的小得意(虽然立刻又会怂怂地缩回去)。
而厉无咎的反馈方式,也愈发“非典型”。
当她因反复失败而沮丧,力量控制开始紊乱,内心弹幕充斥着自我否定时,那魔气丝线会突然出现,并非引导,而是极其粗暴地“啪”一下抽在她手腕上,冰冷的意念只有一个字:【聒噪!】 瞬间打断她的负面情绪漩涡,强迫她重新专注。
当她意外地、凭借自身理解完成了一个他尚未教导的卸力技巧时,那撤走的魔气丝线会带起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如同微风的能量涟漪,拂过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认可”的冰凉触感?
最离谱的一次,林小蘑在练习“悬丝承重”(用魔气丝线吊起石块,她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承接转移)时,因为太过专注脚下不稳,眼看要摔倒。千钧一发之际,一缕魔气丝线并非缠上她的手臂,而是极其精准地、像根无形的棍子一样,在她腰后轻轻一“顶”,稳住了她的重心。那意念流依旧是冰冷的:【下盘。废物。】
林小蘑站稳后,内心:【……老板,您这‘扶一把’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又扎心啊。】
恐惧仍在,那源自绝对力量差距的鸿沟无法逾越。但在这日复一日的“调试”与被“调试”中,一种奇特的、基于“工具”与“使用者”之间高效磨合的“平等”正在悄然形成。林小蘑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的“废料”或“麻烦”,而是一个逐渐展现出“可用性”和“可塑性”的、值得投入精力去“打磨”的独特工具。而厉无咎,在她眼中,也从纯粹的“恐怖源头”,微妙地叠加了一层“虽然手段变态但确实在教我东西的严苛导师/老板”的滤镜。
王座之上,厉无咎的魔识清晰地捕捉着工具心态的转变。那些“废料”中,纯粹的恐惧比例显著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专注、思索、尝试,以及……一种让他觉得尚可容忍的、针对“调试者”本身的、带着点鲜活气息的“噪音”。
【工具适应性…提升至可用阈值。】
【精神污染特性…趋于稳定可控。】
【调试投入…产出比…符合预期。】
【可…维持当前交互模式。】
血月魔瞳依旧闭合,但那沉寂的魔气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惯性”己然形成——对这个聒噪工具的调试过程,本身似乎也成了一种观察混沌中诞生秩序的、略带趣味的实验。平等?或许谈不上。但至少,林小蘑在他浩瀚无垠的存在中,不再是一个随时可以抹去的尘埃,而是一个……需要定期维护、并且维护起来不算太无聊的“专属工具”了。
林小蘑掂量着手中温润的鹅卵石,深吸一口气,再次摆开架势。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少了惶恐,多了几分专注的亮光,甚至对着王座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老板,看好了,这次争取不‘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