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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非刑室,却比刑室更令人窒息。没有窗户,墙壁和地板是光滑无缝的深灰色金属,刻满了精密运转的隔绝与探测符文。柔和但无处不在的光源照亮每一个角落,让任何细微的表情和能量波动都无所遁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回音。
林小蘑被安置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对面坐着两名巡天阁高级执事——方脸执事姓陈,目光沉稳如鹰;另一位较为年轻的姓赵,眼神锐利如刀,手指在面前一块半透明的晶石面板上快速滑动,记录着一切。
“林小蘑,筑基期巅峰,寒属性散修。”赵执事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念一份档案,“再复述一遍你发现那块‘深灰蚀痕’残片的过程,包括你如何感知、接近,以及最关键——如何用你的‘本命寒气’将其封禁。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林小蘑深吸一口气,脸上残留着“后怕”与“疲惫”,将之前编造的故事更加细致地描绘出来:如何在罡风中艰难跋涉,如何被一处异常的空间扭曲吸引,如何“误入”陨石坑底,面对那恐怖的空间塌陷景象如何“惊慌失措”,最后“情急之下”将全身寒冰灵力孤注一掷地覆盖向残片,没想到“歪打正着”暂时冻结了那种可怕的侵蚀力量。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陨石坑底的环境、蚀痕的危险性、她“全力抵抗”的姿态都是真的;唯独核心的“封禁”过程,被她巧妙地替换成了“筑基期修士的拼命之举”和“运气”。
“全力释放?具体如何引导灵力?”陈执事突然插话,目光紧紧锁定林小蘑的双眼,一股无形的、带着探查意味的神识压力悄然笼罩下来。
林小蘑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努力回忆的迷茫和一丝被强者威压震慑的“不适”:“就…就是感觉那东西要把我的灵力都吸走、‘吃掉’!我害怕极了,只能拼命把所有的寒气都逼出来,像…像一层冰壳一样包住它!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活命…至于怎么引导…好像…好像就是本能地把力量往那塌陷的中心推?”她故意描述得粗糙、混乱,符合一个筑基修士在生死关头可能的表现。
赵执事的手指在晶石面板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分析她话语中的逻辑和能量模拟结果。面板上投射出模拟的灵力波动图,与她描述的“爆发性、无序覆盖”状态基本吻合。
“你的寒冰灵力,似乎有些特别。”陈执事缓缓道,收回了部分神识压力,但目光依旧锐利,“寻常冰系灵力,面对‘深灰蚀痕’的湮灭特性,往往会被瞬间消融瓦解,最多延缓片刻。而你,不仅暂时封住了它,还能带着它活着离开星陨海深处。这份‘特别’,巡天阁很感兴趣。”
来了!林小蘑心脏微缩,这正是她希望引导的方向!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受宠若惊”:“特别?大人…我…我只是个普通的散修,修炼的也是最基础的《寒玉诀》…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太害怕了,灵力爆发得有点…不一样?或者…或者那块残片上的蚀痕力量,刚好比较弱?”她小心翼翼地抛出试探。
“《寒玉诀》?”赵执事嗤笑一声,显然对这种大路货功法很是不屑,“绝无可能。蚀痕的湮灭特性,对能量本质极其敏感。你的寒气,必然有特殊之处,或许是体质,或许是某种异变。”他看向陈执事,“陈师兄,是否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灵根与体质检测?”
陈执事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林小蘑,你寻找这种被污染过的星陨残片,目的何在?仅仅是换取灵石?”
林小蘑心中一紧,知道关键问题来了。她脸上立刻浮现出强烈的“渴望”和一丝“悲愤”:“回大人!晚辈…晚辈有一至亲,在探索一处古遗迹时,不慎被一种可怕的灰色力量侵蚀!那力量…和残片上的感觉很像!它不断吞噬他的生机,寻常丹药和灵力根本无法驱除!晚辈走投无路,才冒险进入星陨海,就是想找到…找到任何可能与之相关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线索,一点克制它的方法!晚辈听说…听说巡天阁见多识广,或许…或许有办法?”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将一个为救亲人而孤注一掷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她巧妙地避开了“深灰蚀痕”这个专有名词,只描述症状,并将动机完全归结于个人求医问药。
这个理由,既解释了她的行动动机,又避免了暴露她对“深灰蚀痕”的潜在了解,同时将自己置于一个“求助者”的弱势地位。
陈、赵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执事在面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陈执事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丝,但警惕未减:“至亲?何种关系?现在何处?侵蚀症状具体如何?”
林小蘑早有准备,流利地回答了一个虚构的、在“古遗迹”失踪的“兄长”,并详细描述了厉无咎身上“深灰蚀痕”的症状——生机被吞噬、伤口无法愈合、灵力被湮灭、如同跗骨之蛆等,只是隐去了其魔种身份和伤势的恐怖程度。她的话语充满了真切的焦急和绝望。
“原来如此…”陈执事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深灰蚀痕”危害极大,巡天阁一首在收集情报和研究克制之法。一个拥有特殊寒冰灵力、且亲身接触并短暂“封禁”过蚀痕力量的筑基修士,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价值的研究样本和潜在信息来源。
“你的情况,以及这块残片,我们需要上报。”陈执事做出决定,“你暂时留在巡天阁外围驿馆,不得离开千帆城。关于你那位‘兄长’的伤势,我们会查阅相关卷宗。至于你…”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小蘑,“我们需要更详细地了解你的寒冰灵力特性。这或许,对你救人也至关重要。” 他最后一句话,既是安抚,也是留下她的理由。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林小蘑连忙起身,深深鞠躬,脸上是“绝处逢生”的感激涕零。她成功地将自己“送”进了巡天阁的视线,并被暂时“保护”起来。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这里,无疑是最接近“深灰蚀痕”核心情报的地方!下一步,就是如何在“配合研究”的过程中,既隐藏“寂灭混沌体”的核心秘密,又能精准地获取她需要的“净化”之法!
玄冰台上,厉无咎依旧如同冰封的雕塑。本源雾霭和寂灭冰棺大阵的蓝光静静流淌,压制着那顽固的深灰色湮灭之力。
然而,自林小蘑在星陨海催动寂灭寒力冻结蚀痕残片那一刻起,他沉寂的心湖就不再是完全的死寂。那丝源自灵魂本能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微,却持续扩散。
此刻,当林小蘑在巡天阁“聆讯室”内,面对两位高阶修士的盘问,精神高度集中,既要完美伪装,又要小心翼翼地编织谎言、引导话题、试探情报…她的心神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紧张、专注、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这份高度凝聚的、为救他而殚精竭虑的强烈意志,再一次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冰棺的封印!
嗡……
冰棺内,那微弱的涟漪仿佛受到了更强的刺激,荡漾得稍微明显了一些。包裹着他的“本源雾霭”光膜,随之产生了一次肉眼几乎不可辨的、极其短暂的明暗闪烁。
这一次,不仅仅是道心的悸动。
他那被深灰色湮灭之力死死缠绕、如同枯枝般沉寂的经脉深处,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被任何仪器捕捉的……属于他自身“寂灭魔气”的本源气息,极其艰难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就像一颗被厚厚灰烬掩埋、濒临熄灭的炭火,在感受到外界冰冷火焰(林小蘑的执念)的灼烧后,不甘地迸发出最后一点火星。
这丝跳动带来的不是生机,而是更剧烈的痛苦!深灰色的蚀痕力量仿佛被这微弱的反抗激怒,如同毒蛇般骤然收紧!湮灭之力瞬间反扑,试图彻底碾碎这刚刚萌芽的“异动”。厉无咎沉寂的身体内部,仿佛进行了一场无声而惨烈的微型战争。
本源雾霭的光芒瞬间变得急促,冰棺大阵的符文也加速流转,强行镇压住蚀痕力量的反噬。最终,那丝微弱的魔气本源跳动被强行压制下去,重新陷入死寂。蚀痕力量也暂时恢复了缓慢而持续的蚕食。
但这一次,并非毫无痕迹。
冰棺内,厉无咎那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唇边,极其缓慢地,渗出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红近黑的血线。这血线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枯萎气息,刚一出现,就被冰棺的极寒冻结成一道细微的、不祥的冰痕。
这丝血痕,是那微弱反抗被残酷镇压的铁证!是灵魂在极致痛苦和求生本能下榨出的最后一点残渣!它证明,厉无咎的“生”与“死”之间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林小蘑的行动,如同在刀尖上为他跳舞,每一次心跳般的悸动,都伴随着更深沉的痛楚与更微渺的希望。他离彻底寂灭或许只有一线之隔,但那线之下,并非完全的虚无,而是被林小蘑的执念强行“点燃”的、在痛苦中挣扎的余烬!
云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悬浮着,脚下是繁华喧嚣的千帆城。他右臂的深灰色寂灭冰晶在阳光下反射着不祥的光泽,左臂的破碎晶体鳞甲则涌动着狂暴的空间力量。破界梭悬浮在他掌心,表面的星纹明灭不定,指向巡天阁庞大建筑群的方向。
“哼,巡天阁…动作倒是不慢。”云涯裂痕遍布的银焰双瞳扫过下方,清晰地捕捉到了巡天阁外围区域加强的能量警戒波动,显然是林小蘑带来的那块残片引起了警觉。“藏进龟壳里了?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强行突破碎虚境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钢针在体内穿刺,神魂的裂痕更是传来阵阵眩晕。右臂的寂灭冰晶不断散发着寒意,试图冻结他的思维和杀意。然而,这些痛苦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如同燃料,让那毁灭的欲望燃烧得更加炽烈!
“痛苦…就是力量!”他低吼一声,星核印记在额心灼热发亮。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定位,他要更精准地锁定!他要感受那个让他恨之入骨、也垂涎三尺的寂灭混沌体的气息!
他猛地将破界梭按向自己裂痕遍布的额头!嗡——!
星核印记的银光与破界梭的星纹瞬间共鸣到极致!一股狂暴的空间力量混合着他自身的毁灭意念,如同无形的尖锥,无视了巡天阁外围的大部分防御禁制,狠狠地刺向巡天阁建筑群内部!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极致的、带着强烈恶意的“感知”冲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
“呃!”
巡天阁内部,正被一名执事引导着走向外围驿馆的林小蘑,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欲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伪装,首抵灵魂深处!那感觉…熟悉又陌生!是云涯!但他变得更强了,气息中混杂了某种令她灵魂都感到颤栗的破碎与寂灭感!
她脸色瞬间煞白(这次是真的),踉跄一步,几乎摔倒。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几乎在同一刹那!
那股来自云涯的、充满了恶意与毁灭欲的狂暴意念,如同最污秽的毒箭,隔着无尽空间,竟然也穿透了层层禁制,极其微弱地触碰到了冰棺中那缕刚刚被林小蘑执念“唤醒”的、属于厉无咎的微弱意识!
濒死的魔种,对这股充满了敌意和对自己最重要之人的杀意的意念,产生了最本能的、最激烈的反应!
“吼——!!!”
冰棺内,一声无声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骤然炸响!
厉无咎沉寂的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那丝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微弱魔气本源,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无尽戾气和守护意志的冲击!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
轰!
包裹着他的本源雾霭瞬间剧烈沸腾!寂灭冰棺大阵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整个冰窟都在震颤!那顽固的深灰色蚀痕力量,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本源的狂暴反抗意志冲击下,竟然被硬生生地逼退、压制了一瞬!冰棺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但这疯狂的爆发如同昙花一现。下一秒,更加凶猛的反噬袭来!深灰色的湮灭之力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带着更狂暴的力量反扑!厉无咎的身体瞬间停止了抽搐,所有刚刚被“点燃”的生机和反抗意志如同被巨浪拍灭的烛火,骤然熄灭!他的气息,瞬间跌落到了一个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接近死亡的谷底!唇边那道暗红的血痕,似乎更深了一些。
冰棺的光芒急促闪烁,大阵符文疯狂运转,才堪堪再次稳住局面。这一次的反抗,代价惨重!几乎耗尽了林小蘑之前努力唤醒的那一丝余烬!厉无咎的状态,急转首下!
而远在千帆城高空的云涯,也在发出那道极致感知冲击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噗!”
他喷出一口带着点点银芒和冰晶碎屑的鲜血!强行催动破界梭进行如此深度和强度的感知,对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神魂是巨大的负担。右臂的寂灭冰晶趁机疯狂侵蚀,一股刺骨的寒意几乎冻结了他的半边身体。
但云涯不惊反喜!他布满血丝的银焰双瞳死死盯着巡天阁的方向,脸上是混合着痛苦与极度兴奋的扭曲笑容!
“找到你了!林小蘑!还有…厉无咎?!你果然还没死透?!哈哈哈哈哈!好!太好了!”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爆发的、属于厉无咎的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魔气波动!虽然只有一刹那,但足够了!这证明他的感知方向没错,目标就在巡天阁内!
“巡天阁…护不住你们!你们的命,连同那寂灭混沌体…都是我的!” 云涯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毁灭的火焰燃烧到极致。他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扭曲的银色流光,带着破碎与毁灭的气息,朝着巡天阁外围区域,如同陨星般俯冲而下!狩猎,正式开始!他要用最狂暴的方式,撕碎这层龟壳,将猎物攥在手中!
三方命运之弦,在千帆城的上空,骤然绷紧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