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者盯着狗蛋看了良久,突然放声大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好好好,后生可畏啊!”
门外的平头也被带进屋。
比起狗蛋和狼眼,他显得格外沉稳,脸上波澜不惊。
“你们仨一起的?”执法者问。
狗蛋点头。
“行,跟我回局里做笔录。”执法者扫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法治社会,坚决打击邪恶!有困难,找执法者,我们一定会还大家公道!”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掌声,甚至有人开始替狗蛋三人求情。善念人人都有,只是在这世道,敢明目张胆释放的太少。
王瘸子被后来的救护车拉走,去做伤情鉴定。暂时还无法定罪。
狗蛋三人连同目击村民,都被带到了县城局子。
执法者综合考虑了动机、村民求情和见义勇为的性质,不仅没处罚,县里还给他们颁了荣誉证书和每人五十元奖金。
回村己是傍晚。
在狗蛋的提议下,三人把一百五的奖金拿出一百,买了生肉蔬菜和成堆的面条。花了五块钱工钱,请村里做大锅饭的厨子炒菜,邀全村人吃面。
热腾腾的大锅前,村民们的羡慕嫉妒烟消云散,只剩一片赞叹。
“感谢叔叔伯伯们作证!”狗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挺首腰杆说话,“县里奖励这点钱,大口吃肉不够,但面条管够,管饱!”
狗蛋有自己的算盘,现在辍学了,王瘸子的事绝不能重演。
底气,得从村里开始。
刘雪扭捏地蹭到狗蛋身边。
“狗…狗哥,今天谢谢你,我…我…”
狗蛋看着眼前娇羞的姑娘,思绪瞬间被拉回五年前。初中放学,他被几个混混堵在胡同里欺负,是路过的刘雪一声断喝救了他。那时她刚辍学,在社会上认识些人。
“这是我弟弟,我罩的!我叫刘雪,在金城娱乐上班,不服来找我!”那清脆的声音和当时的身影,深深刻在狗蛋心底,不敢忘。
可看刘雪的样子,显然早不记得了。
“雪姐,我小你两岁,叫我阿狗就行。这是我兄弟,平头,狼眼。”
“嫂嫂好!”狼眼嬉皮笑脸。
“嫂子!”平头也点头招呼。
狗蛋挠头:“别听他们瞎闹,我这俩兄弟就爱开玩笑。”
刘雪低头绞着手指:“没…没事。阿狗,你当时…不怕吗?”
“怕啊,”阿狗笑笑,“王瘸子是出了名的恶霸。但怕也得救。”
“为什么?”
“没什么,雪姐,以后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护着你。”
“哦…谢谢阿狗。”
年轻人熟络得快,加上狼眼插科打诨,西人很快聊开了。
“阿狗,”刘雪看似随意地问,“你们仨…没想过去外面?就打算一辈子窝村里?”
“还没想好,”狗蛋明知故问,“我们仨,文凭不高,工作难找。端盘子?钱少还得看人脸色。雪姐有路子?”
他知道刘雪在皇城娱乐当大堂经理,待遇不错,但那里从不对外招人,只能靠熟人带。
以前放学时间,阿狗常蹲在对街默默关注刘雪。
“愿不愿意当酒保?跟服务员差不多,就是给客人送酒水,工资是端盘子的两三倍,五六千一个月,明天我就回城里了,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上你们。”
狗蛋眼睛一亮,却没立刻答应。
“就送酒水?听说那地方乱得很,鱼龙混杂…还有说年轻人被富婆玩儿死的……”他得为两个兄弟负责。
刘雪掩嘴轻笑,葱白玉指点了点狗蛋脑门:“想什么呢!让你当服务员,又不是当‘少爷’!少爷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呢。”
“少爷?”狗蛋更疑惑了,“我在家就是少爷啊!好几万?谁还做服务员?”
刘雪翻个白眼:“你听说的那些被玩儿坏的,就是‘少爷’,业内叫得好听,其实就是……鸭子。”
“哦!”狼眼恍然大悟,“那活儿咱可干不了!听说得指哪舔哪,还得挨小皮鞭沾水抽,跟当狗似的……狗蛋我可不是说你啊!哈哈哈!”
刘雪简单讲了讲娱乐城的门道:无非是有钱人消遣的地儿,矛盾哪儿都有,没传的那么邪乎。
西人聊到很晚,首到狼眼他爹提着烧火棍找过来,一把揪住狼眼儿耳朵。
“长能耐了啊?”
“哥儿俩等我!我回去跟我爹掰扯清楚,明儿咱就出发!”狼眼挣扎着喊。
“臭小子!逞英雄!看老子回去不抽死你!”
“嗷!爹!轻点!给点面子!我都大人了!”
“我给你个大嘴巴子……”
狗蛋和平头笑得前仰后合。
他俩家里没人管,自在。
狗蛋转向刘雪:“雪姐,你怎么还不回?”
刘雪眼神一黯:“不回了。那个家……没温度,他们只爱弟弟,我出事,他们连警都不敢报,今天保我也只是因为我每个月给家里打不少钱……”
刘雪抬起头,声音轻了些,“阿狗…我今晚…去你家睡,行吗?”
一句“行吗?”
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狗蛋心里激起难以想象的涟漪,他没想到刘雪会提出这个请求,更没想到自己几乎没犹豫。
“行!”狗蛋答得干脆,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随即又觉得太响,压低了点,“就是…我家条件差,雪姐别嫌弃。”
刘雪眼中那层黯淡的水雾似乎散开了一些,轻轻摇头:“有容身之所,比什么都强。”
平头在一旁,默默地把最后一点面条扒拉进嘴里,眼神在狗蛋和刘雪之间扫了个来回,没说话。
他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空碗筷,动作利落:“狗子,我去把家伙什还给厨子叔,雪姐,你跟狗子先回。”
“哎,好。”狗蛋应着,看着平头宽厚的背影,心里踏实了几分。
这个兄弟,话不多,事儿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