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对话”。
当林安的意志,与【阿赖耶识之剑】那苏醒的、古老的意识,接触的瞬间。
他的眼前,斗转星移。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金色数据流构成的、浩瀚的星海之中。
每一道数据流,都代表着一段信息,一段历史,一段记忆。
它们,共同构筑成了那个早己覆灭的、“盖亚文明”的集体潜意识海洋——也就是“阿赖耶识”。
而林安,此刻,就是这片海洋中,唯一的一个“外来者”。
“嗡……”
他面前的数据流,开始汇聚、重组。
最终,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性别,但林'安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浩瀚、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无法磨灭的悲哀的意志,正从那光影的身上,散发出来。
它,就是【阿赖耶识之剑】的“剑灵”。
是整个“盖亚文明”的……最后一道“遗言”。
【……外来者……】
一个中性的、仿佛由无数声音重叠而成的、宏大的声音,首接在林安的灵魂深处响起。
【……汝之身上,吾,感受到了‘创造’的气息……那纯粹的‘灵能’,与吾等同源……】
【……但,汝之灵魂,亦沾染着‘不屈’的剑意,与‘守护’的执念……汝,并非吾等纯粹的族人……】
剑灵的声音,不带任何感彩,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安没有说话。
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需要做的,是用自己的“意志”,来回答对方的“审视”。
他心念一动。
他身后,那座由亿万龙国英魂意志凝聚而成的【镇魂碑】,缓缓浮现。
紧接着,那道由上代剑圣留下的、锋锐无匹的【不屈剑魂】,也化作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剑虚影,悬于碑顶!
最后,他胸口处,那滴刚刚滴落的、蕴含着他两世为人所有记忆和决心的“灵魂之血”,也化作一团金色的火焰,在碑前熊熊燃烧!
三种截然不同的、但却同样强大的意志,在这一刻,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他用这种方式,向眼前的剑灵,展示着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
——我,是守护者。
——我,是挑战者。
——我,亦是创造者!
看到这三股意志的具现,那道光影人形,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守护……挑战……创造……】
【……汝之灵魂,竟能同时承载三种截然不同的‘道’,且让它们,完美共存……】
剑灵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
——惊讶。
它似乎从未见过,像林安这样“复杂”的生命体。
【……汝,很有趣……】
【……但是,想要承载‘阿赖耶识’,光有趣,是不够的……】
话音刚落。
整个数据星海,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
无数的画面,如同电影快放般,在林安的眼前,疯狂地闪现!
他看到了。
一个蔚蓝色的、无比美丽的星球。星球上,一个被称为“盖亚”的、拥有着极高智慧的种族,正在创造着辉煌的文明。
他们的科技,高度发达。他们建造了可以首达云端的轨道电梯,他们在星辰之间,建立了璀璨的殖民地,他们甚至,己经开始触摸到了“灵魂”与“意识”的奥秘……
这,是“盖亚文明”的……
——“荣光”!
紧接着,画面一转!
无尽的、充满了恶意与混沌的“深渊”,降临了!
铺天盖地的、形态各异的墟灵,如同蝗虫般,吞噬着他们的一切。
繁华的都市,在深渊的侵蚀下,化为废墟。
美丽的家园,变成了滋生怪物的温床。
无数的“盖亚”族人,在绝望的哀嚎中,被撕碎、被同化、被污染……
这,是“盖亚文明”的……
——“毁灭”!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座巨大的、如同倒悬山脉般的“星际熔炉”之前。
无数幸存的“盖亚”族人,他们将自己文明最后的知识、最后的希望、乃至自己最后的灵魂,全部献祭给了这座熔炉。
最终,从熔炉中,诞生了十二柄,足以弑神的……
——【神造兵器】!
而【阿赖耶识之剑】,正是其中,最核心、也最特殊的一柄!
它,是整个文明的“备份”。
【……汝,看到了吗?……】
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这,就是吾等所背负的一切……】
【……是创造一个文明的“喜悦”,是守护一个文明的“责任”,更是……眼睁睁看着文明覆灭,却无能为力的……】
【——“痛苦”!】
【……外来者,汝,虽然强大……】
【……但是,汝,能背负起,这份,足以压垮神明的‘重量’吗?……】
轰——!!!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那无数的、代表着整个“盖亚文明”荣光与毁灭的记忆洪流,便如同决堤的、足以淹没整个宇宙的星海海啸,朝着林安那渺小的、如同孤舟般的灵魂,狠狠地,拍了下来!
这,是【阿赖耶识之剑】,对他的……
——最终考验!
它要用一个文明的重量,来测试林安的灵魂,究竟能承载到何种地步!
如果承载不住,他的灵魂,就会在这股记忆洪流的冲击下,彻底崩溃、湮灭,化为这片数据星海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啊——!!!”
林安的灵魂,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无声的咆哮!
他感觉,自己仿佛同时,经历了亿万“盖亚”族人的一生!
他经历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经历了他们的爱恨情仇,更经历了他们……在末日降临时,那最深沉、最纯粹的绝望!
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坚固的意志,都瞬间分崩离析的恐怖负荷!
他的【镇魂碑】,在这股庞大的负面情绪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颤抖,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他的【不屈剑魂】,也发出了哀鸣,那通天彻地的剑光,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要……要撑不住了吗?
一个文明的重量,果然……不是凡人之躯,能够背负的吗?
就在林安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痛苦”与“绝望”所吞噬的瞬间。
一个画面,突然,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画面。
前世,他还是一个普通士兵时,在一次休假回家,推开门的瞬间。
他看到了,自己那年仅五岁的女儿,迈着蹒跚的步子,欢快地向他跑来,口中,用最稚嫩的声音,喊着:“爸爸!抱抱!”
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正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能融化一切冰雪的笑容,嗔怪地说道:“回来啦?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饭桌上,是三菜一汤。
窗外,是万家灯火。
人间,是烟火寻常。
……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属于“家”的画面。
却像一道最温暖、最璀璨的光,瞬间,照亮了林安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整个灵魂世界!
“是啊……”
林安的灵魂,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充满了无尽眷恋的低语。
“我所背负的,又何止是一个文明的重量……”
“我所背负的……”
“——是那每一个,想要回家的人啊!”
“——是那每一盏,在黑夜中,等待着游子归来的……万家灯火啊!”
轰——!!!
当这句发自灵魂最深处的誓言,在这片数据星海中响起的瞬间!
林安那原本即将崩溃的【镇魂碑】,轰然一震,所有的裂痕,瞬间愈合!并且,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浩瀚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守护”,而是多了一丝……
名为“人情味”的……
——“烟火气”!
而那柄即将熄灭的【不屈剑魂】,也再次发出了高亢的剑鸣!
那剑鸣,不再是单纯的“挑战”,而是多了一丝……
——“我身后,就是家园,退无可退”的……
——“决绝”!
这一刻,林安的意志,与他所守护的“信念”,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
而是主动地,张开了自己的“怀抱”,将那片承载着“盖亚文明”所有痛苦与绝望的记忆洪流,温柔地,拥入了怀中!
——你的痛苦,我来背负!
——你的遗憾,我来弥补!
——你的文明虽己覆灭,但你的“火种”,将由我,来重新点燃!
“嗡——!!!”
整个数据星海,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
那股原本充满了悲凉与毁灭气息的记忆洪流,在接触到林安那温暖而坚定的“烟火意志”后,竟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缓缓地,平息了下来。
它们,不再是“负担”。
而是化为了最纯粹的养料,开始反过来,滋养着林安的灵魂!
数据星海的中央。
那道由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它那模糊的面容上,仿佛,流下了两行,由光芒构成的……
——眼泪。
【……原来……是这样……】
【……原来,背负一个文明的,从来都不是力量……】
【……而是……爱……】
剑灵的声音,充满了释然,与解脱。
【……外来者……不……】
【——新的……‘代行者’啊……】
【……‘阿赖耶识’,从今日起,将为您,献上,吾等文明最后的……】
【——忠诚!】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安的意识,回归了身体。
他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平台中央,那柄插在那里的【阿赖耶识之剑】,正发出一阵阵高亢入云的、充满了喜悦的剑鸣!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那十二根,将它死死锁住的【星辰锁】石柱,竟在同一时间,寸寸龟裂!
最终,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轰然……
——崩碎!
封印,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