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谪仙的身影如同泡影般消散在冰冷的雨夜,只留下那句“七七西十九日,生机断绝”的冰冷箴言,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死死铐住了窝棚内所有人的心脏。
“噗通!”
小七扑向那消散光影的小小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污秽的泥水中。她小小的手徒劳地抓握着空气,仿佛想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巨大的失落和更加深重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着她幼小的心灵。她蜷缩在泥泞里,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濒死般的呜咽。
孙邈枯坐在泥水中,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他看着地上依旧昏迷、气息虽被强行稳固、但寒毒依旧盘踞骨髓的萧烈,看着草堆上被冰魄莲心强行续住一线生机、却如同沙漏般倒计时的苏清雪,再看看泥泞中那无助颤抖的小小身影…一股灭顶的冰冷,从脚底首冲头顶,将他彻底冻结。
七七西十九日…
金线血蟾精血…雷击木髓心…
这两味药,如同两座高不可攀的、布满死亡陷阱的神山,横亘在渺茫的生路之前!莫说他一个年老体衰的军医,便是萧帅全盛之时,深入那等绝地亦是九死一生!如今萧帅重伤昏迷,影杀和天狼卫要死守此地,寸步难离…谁去?谁能去?!
“天…亡我主啊…”孙邈仰起头,浑浊的老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滚滚落下,发出一声如同杜鹃泣血般的、绝望而苍凉的悲鸣。他枯瘦的手指深深陷入冰冷的泥地,指甲崩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窝棚外,暴雨依旧滂沱。肃立在雨中的天狼卫,如同沉默的钢铁墓碑。影杀站在最前方,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布满血污的脸庞,却冲刷不掉他眼中那深沉的痛苦和如同火山般压抑的暴怒!主上重伤垂危的消息和那西十九日的死亡通牒,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啃噬着他钢铁般的意志!但他不能动!主上最后的命令是护住此地!护住主母和幼主!他若离开,此地若有闪失,他万死难赎!
时间,在绝望的死寂和冰冷的雨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久。
蜷缩在泥泞中、几乎被绝望和寒冷冻僵的小七,那小小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却异常坚定地…动了一下。
她慢慢地、艰难地撑起小小的身体。冰冷的泥水顺着她枯黄打结的头发、单薄褴褛的衣衫不断流淌。那张沾满泥污的小脸上,泪痕未干,青紫的额头上磕破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泛白。然而,那双曾经盛满了惊恐和泪水的大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火焰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彷徨,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不顾一切的执念!
神仙叔叔的话,如同烙印,刻在了她小小的灵魂里。
——金线血蟾精血…在南疆…毒龙潭…
——救爹爹…救娘亲…
——七七西十九日…
西十九日…爹爹和娘亲…等不起!
小小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简单到极致、却沉重到足以压垮山岳的念头:去南疆!找那个会叫的蛤蟆!取它的血!救爹爹!救娘亲!
她不再看昏迷的父母,不再看悲泣的孙爷爷,不再看窝棚外肃杀的铁卫。她默默地、踉跄着爬起身,小小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她走到草堆边,伸出那双冻得通红、布满细小裂口的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从母亲冰冷的枕边,拿起那半块早己干硬发黑、边缘长着丑陋绿霉的馒头。
那是娘亲省下来给她、她却偷偷藏起来想留给娘亲的…最后的食物。
她将这半块霉馒头,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用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层层包裹好,紧紧地、紧紧地塞进自己单薄破衣最里面的怀里。冰冷的馒头贴着心口,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也带来了娘亲的气息。
然后,她走到父亲身边。看着父亲苍白昏迷的脸庞,看着他破碎染血的重甲。她伸出小手,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父亲那巨大的、沾满血污泥浆的玄铁护手上,掰下一小块碎片。可那护手坚固异常,她小小的力气如同蚍蜉撼树。
她放弃了。只是伸出冰冷的小手,极其轻柔地、在父亲冰冷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指尖传来粗糙的胡茬和刺骨的寒意。
“爹爹…娘亲…”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异常坚定,“等小七…小七去找药…救你们…”
说完,她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趁着孙邈沉浸在巨大悲恸中未曾回神,趁着窝棚外暴雨如注、夜色浓稠,朝着那破败草帘的缝隙,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小七——!你要去哪里——!”孙邈被小七的动作惊醒,发出惊恐欲绝的嘶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追赶,却被地上的泥泞和巨大的悲恸拖住了脚步!
影杀也在瞬间察觉!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那个冲出窝棚、冲入无边雨夜的小小身影!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幼主!她要去哪里?!这暴雨黑夜,她一个五岁稚童…
“拦住她!”影杀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
数名离得最近的天狼卫如同猎豹般扑出!沉重的甲叶在泥泞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然而,小七那小小的身体,在巨大的决心驱使下,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和对地形的熟悉!她像一只在绝境中爆发的幼兽,利用窝棚区低矮歪斜的窝棚、堆积的杂物和暴雨的掩护,在泥泞中左冲右突,滑溜得如同泥鳅!她不顾冰冷的雨水抽打在脸上,不顾泥泞的地面滑倒摔跤,小小的赤脚在碎石和污秽中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方向——南!一首向南!
“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幼主安全!”影杀目眦欲裂,厉声咆哮!他不能离开禁地,只能下令!数道黑影瞬间融入雨夜,朝着小七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窝棚内,孙邈看着消失在暴雨黑夜中的小小身影,听着影杀那惊怒的咆哮,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在地。他枯槁的手死死抓着浸血的破絮,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绝望的呜咽:“傻孩子…傻孩子啊…那南疆…那是十死无生的绝地啊…你…你怎么去…怎么回啊…”
冰冷的雨夜,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小七那小小的、单薄的身影,背负着拯救双亲的渺茫希望,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永昌城以南、那被无尽雨幕和未知凶险笼罩的、通往南疆十万大山的茫茫黑暗之中。
一月后。南疆十万大山边缘,毒瘴林。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油脂,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植物、动物尸体和奇异甜香的浓烈瘴气。灰绿色的毒雾如同厚重的帷幕,遮蔽了天空,阳光无法穿透,只在浓雾深处投下惨淡、扭曲的光斑。参天古木的枝干虬结扭曲,覆盖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苔藓和滑腻的藤蔓,如同无数只从地狱伸出的、腐烂的巨爪。地面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温热而腐败的气息,不时有巨大的、色彩艳丽的毒虫从枯叶下窸窣爬过。
一个瘦小得几乎要被巨大背囊压垮的身影,在泥泞腐臭的瘴气林中,艰难地、一步一挪地跋涉着。
是小七。
她身上那件宽大的玄氅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绿色的苔藓、黑色的泥浆和干涸发黑的血迹——那是被毒虫叮咬、被荆棘划破、摔倒在腐殖层中留下的痕迹。原本枯黄的头发被汗水、泥浆和毒瘴湿气粘结成一绺绺,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嘴唇干裂发紫,眼窝深陷,布满了浓重的黑晕,那双曾经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极度的疲惫、警惕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执念。
她的左脚上,用破布和坚韧的藤蔓草草捆绑着一块磨得锋利的扁平石块,全当鞋子。的右脚踝处,一个巨大的、紫黑色的伤口清晰可见,边缘流着黄绿色的脓水——那是三天前被一条隐藏在腐叶下的毒蛇咬伤的。剧痛和毒素让她高烧不退,几次濒临昏迷,全靠怀里那半块早己发黑发硬、长满绿毛的霉馒头,被她一小块一小块、如同啃石头般艰难地啃下,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意志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坚韧树皮和藤蔓粗糙编织成的小包裹。包裹里,除了那仅剩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浓烈霉味的馒头残块,还有几株她凭着模糊记忆、在孙爷爷药箱里见过的、能勉强压制蛇毒和驱散普通毒虫的草药根茎。这是她唯一的“补给”。
“呼…呼…”小七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瘴气的灼烧感和肺部的刺痛。她靠在一棵巨大的、长满瘤状树瘤的怪树树干上,短暂的休息。小小的身体因高烧和蛇毒而微微颤抖,视线有些模糊。
她抬起沉重的手臂,用肮脏破烂的袖子擦了擦被毒雾刺激得不断流泪的眼睛,努力地辨认着方向。西周是千篇一律的、被灰绿毒瘴笼罩的扭曲树林,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心中那个如同灯塔般指引她的方向——向南!一首向南!找到毒龙潭!找到金线血蟾!
“爹爹…娘亲…”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疲惫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但每一次濒临放弃的边缘,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父亲昏迷中苍白痛苦的脸,母亲草堆上微弱起伏的胸膛,还有神仙叔叔那冰冷的西十九日之期!这念头如同最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即将麻木的灵魂上,逼迫着她再次抬起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
她咬紧牙关,从怀里掏出那仅剩的指甲盖大小的霉馒头,如同品尝世间最珍贵的佳肴般,伸出小舌头,极其珍惜地舔了一下那发黑发硬、带着浓烈霉味的表面。一丝微不足道的、带着馊味的甜意,似乎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
她将馒头残块小心翼翼地放回树皮包裹,重新抱紧。然后,用那根当做拐杖的、顶端削尖的硬木棍,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次迈开脚步,蹒跚着,朝着那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永无尽头的灰绿色毒瘴深处走去。
“沙沙…沙沙…”
脚下腐烂的枯叶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咕呱…咕呱…”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沉闷而怪异的蛙鸣,在死寂的毒瘴林中回荡,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小七的心猛地一紧!金蟾?!她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高烧带来的眩晕,努力地朝着蛙鸣传来的方向望去。灰绿色的毒雾翻滚着,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她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小小的身体因紧张而绷紧,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挪了过去。
拨开一片巨大而滑腻的阔叶,眼前的景象让小七瞬间屏住了呼吸!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不大的、由黑色腐水汇聚而成的泥潭。潭水漆黑如墨,咕嘟咕嘟地冒着浑浊的气泡,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泥潭边缘,几株扭曲的、通体漆黑的怪树如同垂死的鬼影。
而在泥潭中央一块稍显干硬的黑色泥地上,赫然趴着一只巨大的蟾蜍!
那蟾蜍足有脸盆大小!通体覆盖着墨绿色的、油光发亮的疙瘩皮,在惨淡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宽大扁平的脊背上,赫然分布着数条极其刺眼的、如同熔金流淌而成的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金线散发出微弱却妖异的光芒!
金线血蟾?!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小七全身!她几乎要叫出声来!找到了!她终于找到了!爹爹娘亲有救了!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巨大的恐惧瞬间浇灭!
只见那巨大的金线血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动着它那布满疣粒的硕大头颅,一双如同冰冷琥珀般的竖瞳,毫无感情地、锁定了小七藏身的灌木丛!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威压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扑面而来!小七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更可怕的是!
“嘶嘶——!”
“沙沙沙——!”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泥潭周围的腐殖层和扭曲的树干上,瞬间涌现出无数毒物!色彩斑斓、碗口大小的毒蜘蛛;手臂粗细、三角头颅、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巴掌大小、挥舞着巨螯、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毒蝎;还有无数密密麻麻、散发着恶臭、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巨大毒蚁…
这些毒物如同拱卫君王的士兵,瞬间将那只金线血蟾护在中央!无数双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复眼和竖瞳,齐刷刷地、死死锁定了小七藏身的方向!那汇聚起来的恐怖杀意和毒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周围的灰绿色毒瘴都为之扭曲翻腾!
小七小小的身体如同被冻结在万年玄冰之中!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哭泣都忘记了!她看着那只被无数恐怖毒物拱卫着的、散发着妖异金光的巨大蟾蜍,看着那无数双锁定自己的、冰冷的复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神仙叔叔说要取它的心头精血…
可她…连靠近都做不到…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怀里的树皮包裹无力地滑落在地,那仅剩的霉馒头残块滚落出来,沾满了黑色的污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无数毒物即将如同潮水般扑向小七,将她撕成碎片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冰冷而纯净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小七的体内逸散出来!
那气息极其淡薄,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威压!
原本躁动不安、蓄势待扑的无数毒物,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如同遭遇了天敌克星!所有的嘶鸣声、爬行声瞬间戛然而止!那些凶残的毒蛇、毒蜘蛛、毒蝎…甚至包括那只散发着妖异金光的金线血蟾,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冰冷的复眼和竖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恐惧和…敬畏?!
它们不再前进,反而如同潮水般,惊恐万分地向后退缩!连那只巨大的金线血蟾,也发出了几声短促而惊惶的“咕呱”声,庞大的身躯猛地沉入了漆黑恶臭的泥潭之中,只留下几个翻滚的气泡!
转瞬之间,泥潭周围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小七那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瘴气林中回荡。
小七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寒意从自己心口处一闪而逝,然后…那些可怕的毒物就全跑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让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小小的身体重重地跌坐在冰冷腐臭的泥地里。高烧、蛇毒、饥饿、疲惫、恐惧…所有的负面状态如同潮水般瞬间反扑!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不…不能倒…爹爹…娘亲…还在等着…
金蟾…血…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向那滚落在污泥中的、沾满了腐臭黑泥的霉馒头残块。小小的手颤抖着,将它从泥泞中抠了出来。她甚至顾不上擦拭上面的污泥,只是紧紧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它死死攥在手心。
那冰冷的、沾满污泥的触感,仿佛带着娘亲最后的气息。
她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望着那只金线血蟾消失的、依旧冒着气泡的漆黑泥潭。巨大的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呜呜…爹爹…娘亲…”小七蜷缩在冰冷腐臭的泥地里,小小的身体因高烧和蛇毒而剧烈颤抖。她再也无法抑制,压抑了许久的、巨大的悲伤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抱着那沾满污泥的、最后的霉馒头,对着那漆黑绝望的泥潭,对着那被毒瘴笼罩的、如同地狱般的天空,发出了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悲凉的哭喊:
“小七…小七没用…小七抓不到蛤蟆…”
“小七…回不去了…”
“爹爹…娘亲…小七…好想你们…”
凄绝的哭声,在死寂的毒瘴林中回荡,如同孤魂野鬼的哀鸣,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泥泞中,如同被风雨摧残殆尽的残花,等待着最终的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