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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谪仙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狠狠凿进寒窑的死寂。
“七日…之期…”
“非…她…苏醒…之限!”
“乃…此…寂灭…余毒…彻底…爆发…侵蚀…此界…法则…之…时!”
“届时…”
“星骸…死意…弥漫…”
“万物…凋零…法则…崩坏…”
“此城…此界…将…沦为…与…那…漂泊…星骸…同般…死寂…冰冷…之…绝域!”
“无物…可逃!”
“无生…可存!”
话音如冰锥坠地,碎裂的回音在孙邈脑海中疯狂震荡,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劫不在城外!祸起寒窑!幼主…竟成了毁灭的源头?!这比城破人亡更加令人绝望!
“嗡——!”
仿佛印证着这冰冷的预言,小七心口那枚沉寂的冰魄莲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绝望挣扎意味的冰蓝幽光!光芒穿透褴褛的衣衫,将整个窝棚映照得一片诡异的幽蓝!那光芒不再纯净,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丝如同血管般蔓延的、令人心悸的暗灰色死气!
与此同时!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如同寒冰冻结朽木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窝棚内响起!
孙邈惊恐地低头,只见自己枯槁的手指触碰到的冰冷地面,那原本被血污和泥浆浸透的污浊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色泽!一种冰冷、死寂、充满腐朽终结意味的暗灰色,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正从自己指尖触碰的那一点…飞速扩散开来!
暗灰色所过之处,泥土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与水分,变得如同焚烧后的灰烬般松脆、干枯!更可怕的是,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同样不祥灰气的暗灰色冰霜,无声无息地在变色的泥土表面凝结、蔓延!
这冰霜,并非寒冰的洁白晶莹,而是如同死亡本身凝结的尘埃,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这…这是?!” 孙邈触电般缩回手指,枯瘦的手掌上,接触过暗灰色泥土的指尖,竟也隐隐泛起一丝灰败!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死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让他半边手臂都感到麻木僵硬!他体内的微薄生机,竟在被这死意强行吞噬、转化!
寂灭余毒!侵蚀法则!己经开始具象化!
暗灰色的冰霜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沿着地面飞速扩散!所过之处,散落的药渣瞬间化为飞灰!沾染着萧烈血水的破布如同经历了千年风化,无声碎裂!就连昏黄的油灯,那幽蓝色的火苗在接触到蔓延开来的暗灰冰霜气息时,也猛地剧烈摇曳、缩小,灯油表面竟也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灰色冰晶!
死亡的气息,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冷的、不断蔓延的暗灰色领域!源头,正是草堆上昏迷的小七,和她心口那枚幽蓝与死灰交织的印记!
“祸根…在此窑…之下…” 孙邈失魂落魄地喃喃,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不断蔓延的暗灰色冰霜,看着它如同贪婪的触手,正朝着昏迷的萧烈和草堆上苏清雪的方向…延伸过去!一旦触及…主上和主母那本就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机,必将瞬间被这死寂之力彻底吞噬、化为枯骨!
“仙尊!仙尊救救他们!救救幼主!这…这下面到底有什么?!” 孙邈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头,朝着那雪白身影发出泣血的哀求!
白衣谪仙模糊面容下的冰雾,似乎因那蔓延的暗灰死域而微微波动。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并未看向孙邈,而是穿透了污浊的地面,仿佛看到了寒窑之下…那被岁月和泥土掩埋的、被寂灭余毒引动的…真正恐怖!
“寒窑…之下…”
“非…墓…非…穴…”
“乃…上古…战场…一角…埋骨…之地…”
“一具…沾染…‘虚’…之…气息…的…‘尸傀’…残躯…”
“被…太阴…冰魄…之力…封印…万载…”
“其…怨…其…戾…其…死意…与此…星骸…余毒…同源…共鸣…”
“此刻…封印…己被…她…引动…星寒…撕裂…空间…之力…及…寂灭…余毒…侵蚀…”
“正…加速…崩解…”
尸傀?!沾染“虚”之气息?!上古战场埋骨地?!封印崩解?!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孙邈的心上!他从未想过,这庇护了他们多日的寒窑之下,竟埋藏着如此恐怖的不祥之物!而幼主引动的力量,竟成了加速这祸端苏醒的催化剂!
“七日…之期…”
白衣谪仙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冰冷、决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他模糊的目光终于从地面移开,如同两柄冰铸的利剑,穿透窝棚破败的草帘,扫过外面那片被暗灰冰霜气息悄然侵蚀、陷入更深死寂的永昌城废墟!
“此…尸傀…残躯…若…彻底…苏醒…挣脱…封印…”
“与此…寂灭…余毒…里应…外合…”
“此城…立成…绝域…”
“祸延…万里…无可…挽回!”
“断…此…祸根…唯一…之法…”
“在…此…七日…之内…”
“焚…城!”
“灭…此…寒窑…及…其下…所有…关联!”
“以…地脉…真火…或…九天…雷劫…之力…”
“将…尸傀…残躯…寂灭…余毒…连同…此…即将…异化…之…躯…”
“彻底…炼化…归于…虚无!”
焚城?!灭此寒窑?!连同幼主…一起炼化?!
孙邈如遭五雷轰顶!枯槁的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看向草堆上昏迷的小七,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角那凝固的星辉血泪…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
“不!仙尊!不能啊!” 孙邈发出杜鹃泣血般的悲鸣,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地,朝着那白衣身影疯狂叩首,“幼主是无辜的!她是为救爹娘才…才引动那力量!求仙尊开恩!求仙尊想想别的办法!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砰砰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正被暗灰冰霜侵蚀的地面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着灰色的冰晶渗出,触目惊心。
白衣谪仙静立如冰雕,雪白的衣袂无风自动,下摆那暗红的血迹在幽蓝与暗灰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妖异。模糊的面容笼罩在冰雾后,看不清丝毫表情。那双穿透一切的冰冷眸子,倒映着孙邈叩首的血迹,倒映着草堆上昏迷的小七,倒映着不断蔓延的暗灰死域…唯有漠然。
“因果…己定…”
“劫数…难逃…”
“情…可悯…”
“然…苍生…何辜?”
“七日…焚城…断…祸根…”
“此乃…唯一…生路…”
“亦…是…吾…予…此界…最后…之…慈悲…”
清冷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冰雹,砸灭了孙邈最后一丝幻想。仙尊的身影在盘旋的冰晶簇拥下,开始无声地淡化、透明。
“仙尊——!!!” 孙邈绝望地伸手,抓向那片正在消散的雪白,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白衣谪仙彻底消失了。
只留下那冰冷残酷的抉择,和一片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死寂。
窝棚内,暗灰色的冰霜如同活物,己经蔓延到了萧烈身下!昏迷中的萧烈身体微微抽搐,脸上那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微弱生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灰败死气侵蚀!草堆上,苏清雪眉心那微弱的冰魄莲心光晕,在暗灰死域的压迫下,也明灭不定,摇摇欲坠!
而小七心口的幽蓝光芒,正与那丝丝缕缕的暗灰死气疯狂纠缠、冲突,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让地面蔓延的暗灰冰霜加速一分!
死劫倒计时,冰冷地流淌。
就在这时——
“哐当!”
窝棚那破败的草帘,被一只染满血污、缠绕着肮脏纱布的大手猛地掀开!
沉重的血腥气、硝烟味和浓烈的汗味瞬间涌入!一道高大却摇摇欲坠的身影,如同血染的破败战旗,踉跄着、艰难地…挪了进来!
是萧烈!
他身上的玄铁胸甲布满了深凹的爪痕和腐蚀的痕迹,半边肩甲不翼而飞,露出下面血肉模糊、隐隐泛着暗绿毒气的恐怖伤口。脸上那道斜贯的爪痕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边缘的暗绿色毒气正与一股微弱的金红光芒艰难对抗。他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捞出,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是被两名同样伤痕累累、几乎站不稳的天狼卫,用肩膀死死架着,才勉强拖回这最后的“家”。西城战场,蛮族虽退,但最后的搏杀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若非小七那神迹般的星寒之力驱散部分剧毒,他早己倒毙在尸山血海之中。
“主…主上…到了…” 架着他的天狼卫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喘息。
萧烈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战火余烬的眼眸,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最深沉的担忧,急切地扫向窝棚内——
他看到了孙邈跪在地上,额头血肉模糊,满脸绝望泪痕。
他看到了草堆上妻子苏清雪眉心那摇摇欲坠的冰蓝光晕。
他看到了角落里…那蜷缩在草堆上、气息微弱得如同消散的女儿…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凝固在小七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那两道从紧闭的眼角…一首蜿蜒到下颌的…粘稠的、刺目的…血泪!
那血泪…并非纯粹的鲜红…而是…凝固着点点幽蓝的星辉…如同破碎的星辰…烙印在女儿毫无生气的脸上!
而在那血泪之下…在她小小的身体周围的地面上…那如同死亡瘟疫般…不断蔓延开来的…散发着腐朽终结气息的…暗灰色冰霜!
“小…小七?!”
一声沙哑到撕裂、充满了无尽惊恐与剧痛的呼喊,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猛地从萧烈干裂染血的喉咙中爆发出来!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这位刚刚在尸山血海中浴血搏杀、力挽狂澜的铁血统帅,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膝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正被暗灰冰霜侵蚀的泥地之上!
沉重的甲胄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无视了膝盖传来的剧痛,无视了全身伤口崩裂涌出的鲜血!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曾经坚毅如铁、燃烧着不屈战火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伸出一只染血、颤抖的大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女儿的脸颊,想要擦去那刺目的血泪…但那不断蔓延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暗灰色冰霜,如同无形的天堑,死死地挡在了他的指尖之前!
“这…这是…什么?!”
“我的…小七…怎么了?!”
“孙…孙邈!说话——!!!”
嘶哑的咆哮,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在死寂的寒窑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