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裂谷地带,往山上走,空气变得凉爽,带着寒意。
“好高的树。”
江絮仰着脖子,感觉脖子都酸了,也望不到树冠的顶端。
树皮是深褐色的,很光滑,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湿漉漉的。
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和腐朽的木头,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低矮的灌木丛。
明月宴的步伐放慢了一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尤其是那些高耸的树干和茂密的枝叶深处。
森林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极高处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们自己踩在落叶上的轻微咯吱声。
但这种安静反而让人感觉不太对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这里感觉……好奇怪。”
江絮忍不住小声说,下意识地靠近了明月宴一些。
她总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
“嗯。”明月宴低低应了一声,算是赞同。
他停下脚步,鼻子轻轻抽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
他闻到了树叶、苔藓、腐殖土的味道,还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类似鸟类羽毛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扑簌”声从头顶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江絮立刻抬头望去。
只见上方十几米高的地方,一根粗壮的横枝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人形”的生物,但又不完全是人。
身形纤细,比江絮略矮一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背后长着一对覆盖着深褐色羽毛的翅膀,此刻正微微收拢着。
他的手臂和腿都很修长,穿着用柔软树皮纤维和羽毛编织成的短衣短裤。
头上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深褐色的、梳理得很整齐的冠羽。
一双又大又圆、像琥珀一样的眼睛,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
“嗯?”江絮发出疑问,下意识地抓住了明月宴的胳膊。
明月宴的身体瞬间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盯着树上的生物,做出防御。
他下意识地侧身,将江絮挡在了自己身后。
树上的生物似乎被明月宴的低吼吓了一跳,翅膀猛地张开了一下,又迅速收拢。
但他并没有飞走,也没有表现出敌意。
琥珀色的圆眼睛里,好奇远远多过警惕,尤其是在看到明月宴明显的狼耳和蓬松的银色尾巴时,好奇的光芒更盛了。
“扑簌簌……扑簌簌……”
仿佛是信号一般,周围的高处,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长着翅膀的身影轻盈地落在周围的树枝上。
有的翅膀是深褐色,有的是灰蓝色,还有的带着漂亮的花纹。
他们的形态都差不多,修长轻盈,穿着羽毛和树皮做的衣服,头上长着各色冠羽。
一双双琥珀色、翠绿色或深褐色的眼睛,都看着树下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
他们互相之间发出一种清脆的、类似鸟鸣的短促叫声,像是在交流。
江絮感觉头皮发麻。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是在这么高的地方,感觉像是被一群鸟儿围观了。
她能感觉到明月宴全身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小声说:“小月亮,别冲动。他们好像、没有恶意?”
明月宴没有放松警惕,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冷冷地回视着那些目光,尤其是那些落在江絮身上的目光。
“你们好~”
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只见一只体型明显小很多的小鸟兽人扑棱着翅膀,从一根高枝上歪歪扭扭地飞了下来。
他的翅膀是嫩黄色的,羽毛还没长齐,飞得不太稳,差点撞到旁边的树干,引起高处的同伴们一阵善意的轻笑。
这小鸟兽人似乎一点也不怕生,首接落在了离江絮和明月宴只有几步远的地面上。
他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琥珀色的圆眼睛忽闪忽闪,先是看看江絮,然后目光就被明月宴那条在身后微微摆动的、毛茸茸的银色大尾巴牢牢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小鸟兽人发出疑问的声音,伸出短短的手指,指向明月宴的尾巴。
他显然对那蓬松的、会动的东西充满了兴趣。
高处的其他小鸟兽人们似乎也放松了一些警惕,纷纷落在了更低的树枝上,距离更近了。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江絮身上奇怪的衣物,看着她背包的带子,也看着明月宴明显不同于普通兽人的特征。
怎么化为人形了还有竖立的耳朵和尾巴呢?
他们互相用那种清脆的鸣叫声交谈着,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但确实没有之前遇到的鹿角族或熊族那种强烈的排斥和厌恶。
江絮看着眼前这个好奇的小鸟兽人,又看了看周围树上那些同样好奇的其他小鸟兽人,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鼓起勇气,对地上的小鸟兽人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慢慢蹲下身,让自己的高度和他差不多。
“你好呀。”
江絮尽量放柔声音,指了指自己,“我叫江絮。”
她又指了指明月宴,“他叫明月宴。”
小鸟兽人似乎没听懂名字,但他被江絮的动作和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从尾巴上移开,看向江絮的脸。
“你好。”他学着江絮的样子,也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发出一个清脆的音节。
高处的鸟类兽人们又是一阵轻快的鸣叫,像是在鼓励这个小家伙。
江絮觉得这个小鸟兽人很可爱,和毛茸茸的鹦鹉一样。
她想起背包侧袋里好像还有几颗石头。
她小心地放下背包,在里面摸索着。
明月宴的目光一首紧盯着她和小鸟兽人,以及周围的鸟类兽人,保持着高度戒备。
江絮摸出来三颗漂亮的、彩色鹅卵石。
她摊开手掌,将鹅卵石展示在小鸟兽人面前。
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照下来,落在鹅卵石上上,折射出晶莹剔透、五彩斑斓的光芒。
小鸟兽人一下子被这从未见过的、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吸引住了。
眼睛瞪得溜圆,发出惊喜的叫声。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指,想去碰碰那漂亮的石头。
高处的鸟类兽人也发出了一阵惊叹的、更响亮的鸣叫声。
显然,这些会发光的彩色小东西对他们也很有吸引力。
有几只甚至忍不住飞得更低了,落在离地面很近的树枝上,伸长脖子看着江絮掌心的鹅卵石。
江絮看到他们喜欢,心里也开心,拿起鹅卵石,轻轻放在小鸟兽人摊开的小手掌心里。
“送给你。”她微笑着说。
小鸟兽人惊喜地捧鹅卵石,对着光看来看去,开心地发出“咯咯”的笑声,嫩黄色的翅膀也跟着扑扇起来。
看到小家伙这么高兴,周围的鸟类兽人似乎也彻底放松下来。
那种无形的、被围观的压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好奇的氛围。
更多的幼崽被吸引,大着胆子从树上飞下来,围在江絮身边,好奇地看着她,也看看明月宴。
明月宴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看着江絮被一群鸟类兽人围着,那些小家伙对她似乎完全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喜欢。
他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但依然保持着观察,尾巴放松地垂在身后。
这时,一个年长的鸟类兽人缓缓从最高处的树枝上飞落下来。
他的羽毛是深沉的墨绿色,带着金属般的光泽,冠羽也更长更华丽,眼神沉稳睿智。
翅膀展开时显得格外有力。
周围的鸟类兽人看到他,都安静下来,微微低头表示敬意。
这位年长的鸟类兽人落在离江絮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温和地扫过她和明月宴,最后落在那个正开心地玩着鹅卵石的幼崽身上。
他发出一串低沉悦耳的鸣叫声,像是在询问什么。
江絮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
她站起身,对着年长的鸟类兽人友好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明月宴。
然后指了指天空,做了个睡觉的手势,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
她想表达他们只是路过,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年长的鸟妖看了看江絮疲惫的脸,又看了看虽然沉默但同样显出风尘仆仆的明月宴。
最后目光再次回到那些围着江絮、显然对她很有好感的幼崽们身上。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发出一串清晰的鸣叫声。
随着他的叫声,几个成年的鸟类兽人立刻飞向高空,消失在茂密的树冠里。
年长的鸟类兽人转向江絮,用他那覆盖着羽毛的手臂,指了指上方那隐藏在巨大树冠深处的某个方向。
然后,他又对江絮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
江絮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惊喜地看向明月宴:“小月亮!他们好像……允许我们在树上休息哎。”
明月宴抬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树冠,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在树上?
这显然不是他习惯的环境。
但他看到江絮脸上的疲惫和欣喜,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好奇但友善的鸟类兽人目光。
最终,他点了点头。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