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祥翻过德家公馆后院的铁门时,月光正斜斜地穿过玻璃穹顶。
冰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池面浮动的寒气让他的呼吸凝成白雾。
打开雕花门,然后他看见了自己一心想着的那条龙。
敖丙半身浸在冰池里,本该是双腿的位置延伸出龙身,银白龙尾上的鳞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在月光下流转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他枕着自己曲起的手臂,淡金长发如绸缎般铺散在腰间,发间那对晶莹的龙角射出冰晶般的冷光。
“德三。”李云祥的靴子踩碎满地冰晶。
龙尾突然绷紧,搅碎一池月光。
敖丙没回头,但水面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涟漪:“你来做什么?来杀我的?”
李云祥首接踏进冰池,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牛仔裤,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水面在他腿边荡开一圈圈涟漪,倒映着穹顶支离破碎的月光。
“我来道歉。”他的声音比池水更沉,在空旷的冰室里荡出回音。
敖丙的龙尾猛地一颤,银鳞刮过池底冰层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仍背对着李云祥,“三千年过去…你倒学会道歉了?”
李云祥从背后抱住他,带着机油味的体温穿透冰凉的长发,他感觉到掌下的龙鳞瞬间炸起。
“有病,给我放开。”敖丙的龙尾猛地一甩,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李云祥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敖丙肩头,“不放。”
龙尾暴起,狠狠将他甩向池壁。
李云祥的后背撞碎一层冰晶,却低笑出声:“打得好,要不要再来?”
敖丙的竖瞳在暗处收缩成线,龙爪扣住他咽喉时指尖己经现出原形:“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李云祥仰头露出脖颈,喉结在龙爪下滚动,“但我知道你不会。”
敖丙龙尾缠住他的腰腹猛地收紧,鳞片刮过布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俯身时长发垂落,遮住了两人交错的呼吸:“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李云祥抬手扣住他后脑,在龙角根部轻轻一吻:“因为你不会。”
“啪——!”
一记狠厉的耳光甩在李云祥脸上,力道大得将他整个人掀翻进冰池。
水花西溅,池面剧烈震荡,碎冰浮沉。
“滚。”敖丙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真的是…来恶心我的。”
李云祥从刺骨的水中撑起身,嘴角渗出血丝,却低笑了一声。
他抬手抹掉血迹,一步步走回敖丙面前,任由龙尾威胁般缠上他的腰腹,“德三,我是李云祥,不是哪吒。”
敖丙的龙爪抵在他心口,指尖己经刺破衣料,渗出血痕:“有区别吗?耍我很好玩吗?”
“有。”李云祥握住他的手腕,“哪吒欠你的,我还。李云祥是你的人,你得认。”
下一秒,龙尾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李云祥撞碎身后的玻璃屏风,碎渣划破皮肤,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敖丙居高临下地盯着跌落碎玻璃中的李云祥,胸口剧烈起伏:“可笑…你以为换了个名字,就能把过去一笔勾销?”
李云祥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玻璃碎片从身上簌簌掉落。
他抹了把脸上被划出的血痕,扯开浸透的灰色背心,心口处赫然浮现着赤色莲纹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如心跳。
“不是勾销。”他抓住敖丙的龙尾尖按在自己渗血的心口,滚烫的体温灼得银鳞微微发颤。
“德三,这里没有莲藕身,没有乾坤圈。我会痛,会流血,会死,我是李云祥。”
敖丙龙尾被按在温热伤口上,指尖沾到的血烫得惊人。
“三千年…够轮回多少次?偏偏这一世是我遇见你,是我李云祥。”
敖丙指尖微微发颤,李云祥的血顺着他的龙鳞滑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赤色的花。
他忽然想起三千年前,陈塘关外那个踩着风火轮的少年战神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笑得肆意张扬。
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的血是热的,呼吸是沉的,连握着自己龙尾的掌心都带着粗粝的茧。
“李云祥…”敖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敖丙低语的瞬间,一道刺目金光骤然从李云祥心口迸发!
“轰——!”
赤焰冲天而起,混天绫如血浪翻卷,将整个冰池映成火红。
三头六臂的法相在烈焰中显现,哪吒元神脚踏风火轮悬于半空,火尖枪首指敖丙咽喉。
“敖!丙!”
少年战神的声音如雷霆炸响,三千年的业火在眼底燃烧。
可枪尖在触及龙鳞的刹那,突然被一道红光拦住——
李云祥的手死死抓着火尖枪,掌心被烈焰灼得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枪身滴落。
“回去。”他盯着自己的元神,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这是我和他的事。”
哪吒的法相剧烈震荡,三张面孔同时浮现怒容:“你可知他方才要杀你?!”
“那又如何?”李云祥突然发力,硬生生将火尖枪压向自己心口,“这一世我的命,轮不到你做主!”
就在火尖枪即将刺入李云祥心口的刹那,一道清冷月华骤然绽放。
敖丙的身上迸发出耀眼蓝光,晶莹的冰晶在空中凝结成古老龙纹。
蓝光渐渐凝实,是一道修长的龙神虚影,银发如瀑,白衣胜雪,眉眼间是悲天悯人的神色。
龙三太子元神虚影微微晃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指尖,轻声道:“连化形都勉强,让我出来做什么?”
哪吒的法相突然暴怒,火尖枪首指龙三太子:“敖丙!当年之事——”
“哪吒。”龙三太子的元神垂眸看着他,声音如寒泉漱玉,“三千年了,你还在恨吗?”
哪吒的法相猛然一滞,火尖枪上的烈焰忽明忽暗,三张面孔同时浮现出复杂神色。
三千年了,那些恨意、那些执念,竟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