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骨衣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脑海中思绪如乱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宁泽宇也随之停下,静静地注视着她。他六岁武魂觉醒就被立为少宗主,跟随在宗主身边,一边修炼一边学习宗门事务。
耳濡目染之下,哪怕他再不喜欢,也对这些事情看的极为透彻。
良久,他才开口道:“如果只有太阳,没有黑夜,你觉得会如何?”
叶骨衣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太阳的照耀,温暖而炽热,可是持续的炙烤会导致万物枯萎,河流蒸发,大地龟裂,寸草不生。进而导致没了水和粮食,百姓饥饿交加,为了活命,争抢掠夺,自相残杀,最后自我毁灭。”
“那给予光明的太阳,成了推动人类毁灭的刽子手,如此看来,所谓的绝对光明,若没了制衡,又与那带来毁灭的黑暗有何区别?”
宁泽宇的每一句话都很平静,声音始终温和。
“骨衣,你心中的光明会是这样的吗?”
叶骨衣怔在原地,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她眼中的茫然。
宁泽宇的话很直白,刺穿了她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那就是邪魂师之流必须铲除。
可如今,她第一次意识到,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简单明了。
她看着宁泽宇身上,那被月光投下的斑驳光影。没有阴影的存在,光又如何显现其明亮?
暗域的存在,或许正如宁泽宇所说,是为了约束那些无法被彻底消灭的恶,与其让他们在帝国内流窜作乱,不如将他们囚于一处,置于可控可制的范围之内。
这就是统治者眼中的‘正义’吧,往往考虑的不是纯粹的善恶,而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他们身处高位,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们就是维持天平平衡的砝码,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帝国的兴衰存亡。
想明白这些,叶骨衣低下头,拿回那根漆黑的堕天使羽毛,指尖微微收紧。
她前世活了数十年,自以为看透世事,却被一位十五岁少年点醒。方才知道自己过往的认知不过是管中窥豹,远不及宁泽宇看的透彻。
“好了,天色太晚,”宁泽宇嘴角上扬,露出柔和且温暖的笑容。
他缓缓抬起手,正欲安抚,但长久以来的理智在心底敲响,惊觉此举不妥,动作戛然而止,手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幸叶骨衣正低着头沉思,身高又只到他的胸膛处,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异样。
宁泽宇的耳尖微微泛起红晕,略显局促的蜷缩起五指,缓缓放下。
他轻声关切道:“叶同学你还有伤在身,赶快回宿舍休息吧。”
叶骨衣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将堕天使羽毛收入储物魂导器中。
轻轻点了点头,月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宁泽宇不再多言,二人继续向宿舍园区走去。
一路上,唯有夜风轻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们的脚步声。
回到宿舍园区后,叶骨衣和宁泽宇便在岔路口走向各自的独栋小楼。
叶骨衣回到0112栋小楼,开门进屋,径直走上二楼。此时她的思绪已清晰明了。
想到她还有伤在身,抬手摸了摸身上,发现伤势竟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宁泽宇给她服用的是什么疗伤丹药,药效如此神奇。
既然好的差不多了,干脆拿出那颗拍卖得来的洗髓丹,心中思忖着,不知道洗髓丹在药浴的加持下,对身体的改善程度能达到何种程度?
于是,她不再耽误,直接去了浴室,迅速准备好药浴。随后踏入浴桶中,清澈的碧绿色药浴包裹全身。
没有丝毫犹豫,叶骨衣将洗髓丹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冰凉的液态能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丹田处传来轻微的酥麻感,紧接着肌肤微微发烫,体表浮现出淡淡的青金色光晕。
这时候,药浴的药力也开始发挥作用,叶骨衣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熔炉又立刻浸入冷水的金属,
肌肉被药力刺激,那种痛不是刀割,而是从最深处产生的酸麻,如万蚁噬心。
武魂六翼天使突然不受控制的自行释放,在身后显现。
圣洁的金光与药浴的碧色交相辉映,将整个浴室映照的如梦似幻。
叶骨衣的双手死死抓住浴桶的两侧边缘,指尖深深嵌入其中,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手背、小臂、脖颈,额头上暴起青筋,狰狞可怖。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洗髓丹和药浴的药力在体内互相冲撞,在丹田内撞出一个漩涡。
这种双重淬炼下,只要她能成功,带来的提升将是巨大的。但稍有不慎,坚持不住便会经脉寸断,堪称‘富贵险中求’。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住。
叶骨衣死死咬着下唇,温热的液体从嘴唇流下,一滴一滴落入碧绿色的药浴中,晕染开来,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色小花。
随着身体响起一阵密集的“咔嚓”声,同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酸痛,叶骨衣的每一根骨头在双重药力下变得更加坚硬。
当肉身被强化时,她的魂力在扩张的经脉中横冲直撞,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魂力外泄。
连带着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渐渐出现了金色的纹路,甚至额头上被隐藏起来的炽羽神印,在凌霄花印记的遮盖下若隐若现。
就这样,叶骨衣在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下,隐忍到极限。
她仰起头,脖颈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剧烈蠕动。忍耐到这个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痛喊声,
“啊——!”
这声痛喊之下,她的头脑开始发昏,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然后意识不受控制的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变黑。
似乎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逐渐将叶骨衣的意识拉入黑暗的深渊,她的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逐渐微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回荡。
难道……真的会半途而废,要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