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夏在一旁站着,面无表情。
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阻拦,当然,他也不敢。
就像当初沈青寒被欺负成那样,他也只是像如今这样站着,充当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哐当——扑通——”
迟玄瑾拎着沈傲的衣领,将人扔到地上,脱下身上的外衣,给文轩澈盖在身上,她能感受到他的害怕颤抖,也能感觉到他的欣喜。
“司徒兄,报官,让他们去牢里接受问话。”
“成。”
沈傲被摔倒在地上,此时才慢悠悠的反应过来。
她可是当今二皇女的老丈人,这人,不就是迟玄瑾吗?
那个废物杂种迟玄瑾吗?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竟然敢和她这样的身份叫嚣?!!
“迟玄瑾,你个贱种,你有什么资格抓我去衙门!”
沈傲骂骂咧咧上前,伸手还要去抢被迟玄瑾公主抱在怀中的文轩澈。
“我知道你也喜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
“咚——”
沈傲双膝着地,朝着迟玄瑾下跪。
“不怕。”
迟玄瑾对着怀中的人儿道,她明显感觉到刚才,他因为沈傲的话,全身紧绷。
稍微有点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听见她的话后,才稍微有所好转。
司徒风掏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将沈傲双手捆绑,像拴狗一样栓在木头庄子上。
至于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杨夏,她没管。
“沈傲,还有你,杨夏,你们最好乖乖在这里等衙门的人来,要不然,就又要加上一条罪名了。”
迟玄瑾气场全开的威胁。
司徒风架着马车,重新回衙门。
她将文轩澈抱到他的家中,路上偶然碰到几人,她赶紧将走,改为天上飞,才到了文轩澈的家。
风言风语的传来,两三人就够了。
“谢谢你。”
文轩澈被放在床上,拿过被子将自己牢牢地盖住。
迟玄瑾刚要起身,手腕却被人抓住,是苦苦哀求的害怕,“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我怕……”
原以为没有怕的资格,但未曾想到有一天,传说中的英雄救美,也能发生在他身上。
“好。”
迟玄瑾没走,坐在床边,安静地陪着文轩澈。
她也能理解,换做谁,都会害怕。
过度的惊慌失措,加上心理防线的再度崩塌,文轩澈困倦地闭眼,但手却紧紧的抓住迟玄瑾,将她当做她贫瘠世界的唯一一颗救命稻草。
那边,司徒风走到半路,一拍脑袋,想起来一件事。
她自己不就是衙门的人吗?
于是,让车夫调转方向,重新回去,将沈傲和杨夏全部拉上去,直接去衙门。
两人被送到衙门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嚣张跋扈,不让她好死的声音。
司徒风摇头不屑,她要是真的怕,也就不会选择来这里任职了。
再度踏上回迟玄瑾家门的路程时,松了一口气似的,躺靠在马车内。
纵然这世间满是污泥,也总要有一两人站出来,划破黑暗。
迟玄瑾的家,仍旧亮着,许是吃过晚饭。
但难得的,冷章竟然还在,方悦他刚才见过,还在衙门里面处理公务。
马车轱辘的声音在门前停下,一直注视着门口动向的沈青寒看见,三步并作两步飞走到门口。
冷章起身,与二老道别,她也该走了。
“司徒公子,我家郎君不在吗?”
“啊?”
司徒风掀开门帘,接过冷章递到他手里的饭盒,一如既往的精致。
“她没回来吗?”
“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青寒话语着急,双手紧张的交错在一起。
“玄瑾没出事,这你不用担心。”
司徒风面露纠结,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还是直接说比较好,否则越解释越乱。
“就是今天,玄瑾救了村长,此时可能在照顾村长。”
冷章垂在身后的手微微一顿,他……出事了吗?
沈青寒转身,将给迟玄瑾准备的饭盒戴上,“司徒公子,能请您捎我一程吗?”
“还有我。”
冷章道,“毕竟男女有别,我这个哥哥跟着,总归是好一些的。”
片刻后,三人坐在马车内,谁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对视几眼。
他们很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个地方-文轩澈的家。
三人赶着往过走。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后,三人下马车,到了文轩澈家门口。
门口没上锁,轻轻一推便进去。
三人放轻脚步,沈青寒捧着饭盒跟在后面。
四下一看,便瞧见有一屋子的门,关着。
毕竟是男子的闺房,她们两个大女人也不好直接进去。
沈青寒开门进去。
哐当——
饭盒落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还好只是磕破一点木头皮。
沈青寒紧咬下唇,心里面的慌张在此刻达到巅峰。
迟玄瑾好像躺在了文轩澈的床上……
他们看起来,很亲密。
迟玄瑾被饭盒落地的声音惊醒,转身一看,是沈青寒,柔声道,“你来了?”
“嗯。”
“不……”
文轩澈也从梦中惊醒,迟玄瑾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不怕,我在,你现在安全了。”
恐惧情绪慢慢平复,文轩澈从噩梦中抽离,他梦到了那人。
强取豪夺之后,一步步攻略掉他的心,最后真的到要给他名分的时候,却杳无音讯地消失。
他们曾经的种种,仿若全是他一人的错觉。
“对不起。”
文轩澈松开迟玄瑾的手,看了眼她身后的沈青寒,善意的笑笑。
“没事,你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
文轩澈牵强的笑笑,就算是没有好,也不能赖着人家不是?
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妻主,你先去吃饭,我来照顾他吧。”
沈青寒将饭盒递到迟玄瑾手中,有些不开心地戳戳她掌心。
她拿了饭盒便要出去,文轩澈道,“就在屋内吃吧,不碍事的。”
沈青寒小小的翻白眼,走过去抽走迟玄瑾手中饭盒,放在桌子上,拆开,给她递筷子,然后去烧水。
文轩澈看着二人的相处,心中有些酸涩。
回头,真的有可能吗?
当初迟玄瑾,谁都瞧不上,如今却是改得有模有样。
二人相敬如宾,他也是男子,自然能看出沈青寒的喜欢。
司徒风和冷章两人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神同步地躲进柴房。
刚才屋内只传来一声响动,便再无动静,看来他们相处得挺不错。
“大人,要不咱们先回家吧?”
“你若是着急,便先回去。”冷章眉宇露出旁人无法窥探到的哀愁,恍惚多年未见,再见时,二人却默契地避免和对方碰面。
她到这里的时候,便将周围的人际关系网查得七七八八。
而身为花城乡村长的文轩澈,她这个大人物来了,又怎么可能不拜访。
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哎呦,嘶——”
司徒风在原地顽强地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熬不住,坐上马车回家去。
冷章在原地等着,双眼无神地看窗外风景。
纷纷扬扬的小雪花洒落,模糊掉人的视线。
她伸出手触碰,却只感觉到一片冰凉,自从和她分别后,哪一场雪,都不再温暖。
雪花凌乱地飘进屋内,正卧内的人,才想起还有两人在外面等着。
“大姐,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和妻主要照顾下村长。”
沈青寒道。
“好。”
冷章应了声,便纵深飞起,离开原地。
沈青寒回屋,和迟玄瑾告知一二。
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中,便从小雪变成大雪。
地面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雪,冷章站在文轩澈主卧的后面,抬手一挥,点燃。
她安静地站着,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被雪色晕染出浓厚的悲伤。
迟玄瑾嗅了下,屏住呼吸,握住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动手。
冷章推窗而入,走到文轩澈面前,只是看着他,并未有任何越矩的行径。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冷章推开窗户离开。
迟玄瑾手中攥着的剑,慢慢松开。
【小彩虹,你知道冷章和文轩澈,有什么关系吗?】
【知识盲点,不知。】
小彩虹翻看着手中的画本子,很有一副儒雅书生的样子。
【其实,小彩虹什么也不知道。以后宿主大大关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用问小彩虹……】
身为马,有时候还是要正视自己的无知。
【好吧。】
-
花城乡暗狱。
狱卒将沈傲和杨夏带入,不客气的将他们二人锁在笼子里。
沈傲脸上被连着扇了几个显眼的巴掌印,她已经不敢再向一开始那样口无遮拦。
“妻主,擦擦吧。”
杨夏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沈傲。
“啪——”
响亮的一耳光在牢房内响起,引得犯人们喋喋不休。
“赶紧睡,别墨迹。”
“新来的懂点事,要不然没好果子吃!”
“这里,可没人是善茬!”
“……”
沈傲这才意识到,她和杨夏,被关在一个超大号的笼子里。
这里关押的罪犯们,各有各的丑陋,唯一称得上共同点的,便是他们错落不一的伤疤。
旧伤上面叠加着新伤,血淋淋的,一看就不好惹。
“知,知道了。”
沈傲软弱可欺地回了一句。
杨夏表情淡淡,已然麻木。
他甚至有点庆幸,这里的人这么凶残。
才能将沈傲吓住。
这个巴掌,只是开始,若是不合她心意,她便会一直打,一直打……
沈傲心情不好,他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但偏偏,他生下来的孩子,倒是很得沈傲的喜欢。
喜欢?
杨夏内心苦笑,若不是因为他们能给沈傲带来可观的利益,又或者会讨好她……
偏偏他不会,故而只能被欺辱。
儿子们长大后,甚至对他这个父亲,也开始看不起。
人的心,经历的苦难多了,也就麻了。
其实他倒是更希望,沈青寒是他的孩子,这样他也能算作,享受过一点孩子的爱。
“母亲?”
昏暗中,有人悄悄的喊了一声,熟睡中的人不悦地翻身,倒也懒得说些什么。
沈自若顽强的爬着,在陈海的帮助下,努力爬到沈傲面前。
“啊……?”
沈傲差点惊呼出声,慌忙捂住嘴巴。
沈自若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和他们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陈海是在衙门干活的,这里的狱卒对他到是颇为照顾。
进而衍化到这里的犯人,对他们的态度,算得上友好。
一盏油灯,点亮眼前的黑暗。
这处拉了个门帘,遮挡住光线,没有引起众怒。
在外面的时候,一个两个都是公平的踢馆者,换了个地方,反倒开始追求起个人利益。
还将公平说得有模有样。
“母亲,您和父……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还想问你,怎么折腾的,把自己折腾到这个破地方了?”
沈傲面露鄙夷,看着沈青寒趴在地上不太能动弹的样子道。
怎么这般丢人!
她再看看陈海,又摇头,正经儿营生没干多久,还进监狱了?
还要不要脸!
“母亲,姐姐那边怎样了,我给姐姐传去的书信,姐姐没收到吗?”
“没有。”
“怎么会……”
沈自若面露担忧,她让陈海买通狱卒,给他们送封信出去。
若是没收到,那定然是半路被拦截……可是谁有胆量,敢拦截当今二皇女夫侍的妹妹的书信?
“你们到底因为犯了什么事?”
“母亲,你是不知道,那个贱种,不知道从哪里攀上了有钱有势的人,竟然直接给我和陈海按了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们一直扣押着……”
说起这个,沈自若一肚子苦水。
现在母亲来了,终于有人能给她主持公道了!
“母亲,您快写信告诉姐姐,就说我这个当妹妹的被欺负了……”
“啪——”
又是一巴掌,沈傲今天扇人耳光扇的手都有点疼。
一个个的,尽是些不成器的。
“母亲,您为何……”
“我真是白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呸!”沈傲一口唾沫,对着沈自若的脸喷去。
“母亲……”
“你不要再喊我母亲。”
“为何……?”
“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
沈傲下定决心,看向沈自若的眼神中,露出凶光。
当今朝堂何种局势,这个远在穷乡僻壤的败家男,竟然还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