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眨眼的功夫,萦绕在脑海里的人冷不防出现在跟前,无论换做是谁,冷不防面对这样的处境,总也会免不得大吃一惊。
沈棠宁也是一样的。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急吼吼的快步跑了出来,无他,只是想要近距离看个真切。沈棠宁生怕眼前这缩小版的虞景闲不过是她兀自神游天外时,无意间聚拢起来的幻影,根本就当不得真。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又不自觉翻涌着村长的叮嘱,要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人东西吃。
他是怎么算到虞景闲一定会来的?
脑子里冷不防闪过这个念头时,沈棠宁只觉心下一颤,她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再不敢上前,只错愕地盯着虞景闲瞧。
虞景闲彼时也正和沈棠宁对视,该说骤然间捕捉到这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时,他心下竟是不自觉倏地抽紧。这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这一突兀的变化让他不由得心生恍惚。
虞景闲有意想要问个清楚,可奈何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仔细问个清楚,他整个人却是被人倏然拽住。
他脚下一阵趔趄,连带着身后的人也无疑是歪了身形,最终是凭着那无意识的本能才总算堪堪稳住,不至于一个接着一个的摔倒。虞景闲偏头去看,这才发现伸手拉他的,是齐瞳。
“跟我走。”
沈棠宁自然也看到了小瞎子,毕竟是昨日初见时便识破了渡厄者身份的人,如今冷不防看着他和虞景闲多有亲厚,她并不觉得异样,反而只是觉得,或许她从一开始便成为了村长的孙女,这一身份和旁人相较,终究是容易引发不满。而这大抵也是那小瞎子挖空了心思想要拽着虞景闲远离她的根本缘故。
想到此,沈棠宁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尚且不等她能肆意地笑出声来,却听着轰隆一声巨响。
这声音来的突兀,她下意识抬望向天际,却从不曾看到乌云密布。
不是雷声。
偏那声巨响离地很近,沈棠宁一时有些茫然,那一刻她的心不自觉便提到了嗓子眼。不等她再寻着机会仔细辨析那声音的源头,前头的院墙倏然崩塌。
院墙一倒,里间的屋子便再无遮蔽。
不过刹那的光景,便有许多村民疯了一般从那坍塌处一跃而起,不管不顾的向内冲来。
沈棠宁当即快步冲过去阻止,尽管她年幼力薄,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趁着爷爷不在,便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奈何,她根本就阻止不了。
那些人轻易就越过了她,还有不少甚至是径直从她身上穿过去的。纵是沈棠宁卯足了劲儿,可到头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闯入者肆意在屋里毫无顾忌的翻找、抢夺,全然无计可施。
她慌乱地在屋里穿梭,试图从这些人手里抢回原本属于这个家的东西,可到头来却也不过是自顾自从他们身上穿进穿出,满目荒唐,无一不是徒劳。
彼时的沈棠宁根本就顾不上去想,自己怎的冷不防变成了个透明人,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得护着这个家,不能由着人全数抢走。
她自己做不到,便只能求人。
而现如今,虞景闲无疑是她唯一可以仰仗的人。
尽管她才刚下了决心要尽可能避着这人,但眼前种种让她心中徒生悲凉,自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虞景闲!”她倏然吼了一声,发狠一般,卯足了全部的劲儿用力撕扯着喊。那股子因无法守着她和爷爷的家油然而生的愤怒,最终都落在了这一声声凄厉的呼喊之中。
“是我,沈棠宁。”
眼见着虞景闲闻声回头的刹那,沈棠宁忙不迭自报家门。
趁着那人还没全然从恍惚中抽离出来,沈棠宁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的拦在了他的面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道,“请你帮我阻止他们,我没办法,求求你。”
但纵是沈棠宁言辞恳切,眸子里还隐隐带着些泪痕,却也并不能说服虞景闲施以援手。
“不行。”
骤然听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沈棠宁却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她茫茫然追问了声,“你说什么?”
虞景闲只当她方才没能听明白,便又仔细清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帮你。”
听到这儿,沈棠宁登时变了神色,那一刻,她整个人似是被失落、愤怒、遗憾、怅然以及其他一众或不能轻易用言语形容的异样情绪所裹挟。
沈棠宁自顾自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虞景闲也怔怔地瞧着,隔了许久,他才总算试探着开口,“对不起,这是为你好……”
这话无疑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不能出手相助,但对沈棠宁而言,却是全无价值的。
她怒而甩袖,径自往边上退了退,根本就懒得再听虞景闲多言。事实上,早在这人毫不犹豫的拒绝沈棠宁的请求时,她便该意识到的,他们如今早已经不是亲密无间的队友,尽管他们肩头分明都担着要为东虞上下争取国运的重责,但从虞景闲狠心对她刀剑相向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是陌路人。
“不必。”
沈棠宁阴恻恻地甩下这一句,再不管身后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便重又一门心思冲回了屋。
既是靠不得别人,她便只能自己想办法。
被推到了的桌椅,可以重新被扶起来,那些被顺走的东西,沈棠宁也该想办法一样接着一样全数要回来。
沈棠宁想得极好,但遗憾的是,当真实践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
她愤怒且不甘,可这一切终究无济于事。
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个家被人拆了个七零八落,转瞬成了废墟一片,她根本就挽救不了分毫。
面对这样惨淡的现实,沈棠宁心头满是凄凉,她眼底哀怨凄怆,虞景闲只不经意扫了一眼,便登时生出了止不住的心疼。
恍惚间,虞景闲下意识向着那个几乎快碎掉的丫头走去,他有心想要向人仔细解释清楚,非是他冷血无情,实在是希望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