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帮着爷爷一道干活才是要紧事。
尽管她年幼,没多少力气,但多一个人帮忙,终归是能帮上一些的。
想到此,沈棠宁再顾不得吃什么糕点,只忙不迭急吼吼地跑到爷爷身边想要帮忙,彼时的她显然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只剩下透明的躯壳,根本就没有实体,自然也就半点忙都不可能帮得上。
不得不直面现实的沈棠宁多有失落,倒是一旁的爷爷依旧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爷爷来收拾就好,你躲远一些,可别被碎石伤到。”
她如今只剩下个透明的模样,纵是电闪雷鸣也未必能影响得了,不过是些碎石而已,怎么可能伤到她?
沈棠宁当然知道,爷爷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罢了,可冷不防面对这样的现实,任谁都不可能在转瞬之间坦然接受。
至少,沈棠宁做不到。
“爷爷,我能出去走走吗?”
沈棠宁不敢再继续待在院中,她清楚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只会让人心生不安。老爷子许是早便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不过是生怕稍不注意便将那些失落或错愕的情绪影响到了她,这才始终强撑着不肯轻易表露出来而已。
可纵是他们都自欺欺人一般,端着一副不在意的姿态,却也依旧改不了这已然发生的现实。
“别走远。”
这还是沈棠宁第一次主动和老爷子提出要出去走走,该说在她开口的那一刹,心下多少是存了被拒绝的盘算的。毕竟家中突逢意外,纵他身为一村之长,都未能幸免。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能将这人拴在身边,时时刻刻都亲自守着才好。
可老爷子心里清楚,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们祖孙两个都不可能痛快。
一老一少相依为命这事不假,但却是断然没有要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需得待在一处,做同一件事的道理。
正也是因此,他才最终选择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由着沈棠宁出去透透气。
尽管他们都不曾对彼此直言,但昨日那一场意外,留给沈棠宁的惊诧与错愕,显然是半点不比他少。作为亲历者,除她以外,再没任何人知晓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在自己面前轰然崩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更不消说,如今的沈棠宁虽还维持着人形,可已然是人不人鬼不鬼。
“知道了。”
沈棠宁淡淡地应着,她努力保持着素日那副淡然的模样,但背过身去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哑了声音。
从事发至今,前后不过两日的功夫,她在老爷子面前勉强维持的不在意,只够坚持到那一刻而已。
说是要出去走走,可事实上,沈棠宁心下却无疑是已经有了个最为笃定又坚定的目标。
她得去寻虞景闲。
权且不论昨日已经当众表明了身份这一遭,沈棠宁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想来是再没法子陪着虞景闲一道顺利脱身的。既是很可能无法离开这该死的副本,该替虞景烁和沈云苓一道讨回来的,便一样也不能少。
当然,若是能逼着虞景闲就此起誓,从此以后放过她们沈家一门,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沈棠宁直觉这大抵是不可能的事。
带着这样的念头,沈棠宁径直出门,她毕竟并不知道虞景闲究竟栖身何处,纵是有心想要寻人,却也到底方向全无。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依着自己先前的记忆,兀自四下寻摸。
毕竟,以她如今这样子,就是想要找个人问问都没法子开口。
除了用这最笨的办法,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查,沈棠宁实在再想不起其他可能。彼时,她最庆幸的是自己踏进这副本的第一天便趁势将附近都转了一圈。若是不然,沈棠宁此刻怕是免不得成了个无头苍蝇,只能盲目乱蹿。
但纵是目标明确,她却是也没能找到虞景闲,有机会问清楚那日他究竟为何选择视若无睹。
无他,只因沈棠宁路过西边牌坊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仔细环视周围,整个人突然就被毫不客气地吸纳了进去。
等再回神时,她已经被钳制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再难动弹分毫。
饶是她卯足了劲儿想要挣扎,却也根本就无济于事。
身在西牌坊里的沈棠宁能清楚看到外间的动向,她眼见有人来,有人走,可每每当她试图出声呼救,却也到底没能等来任何回馈。牌坊之外,从始至终都无人因她停驻分毫,一来二去的,沈棠宁自然也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外头的人是瞧不见她的。
一如昨日那些村民自顾自冲进来兀自抢夺时那般,沈棠宁虽也算得上是半个主人家,可那时候也根本就无人在意。
沈棠宁顾不得失落,她强逼着自己沉静下来,以便仔细思量应对之法。
说来她在九厄当铺的副本之中委实已经经历了许多,但偏生像如今这般的境遇,却还是第一次,以至于沈棠宁着实茫然了好一阵子,好容易才恢复了些精神来应对。
只可惜,她想要抬手卜算无果,放眼周围又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帮着她挣脱束缚的利刃,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半点手段也无。
茫然无措了许久,沈棠宁再抬眸往外看时,却是冷不防瞥见了爷爷。
那已然印刻在脑海里的身影骤然出现,登时将沈棠宁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明明先前还盘算着定不能再让老人家因她而生出凄凉意,可谁又能想到,只转瞬的功夫,却又只能看着这人屈膝跪在牌坊前,声泪俱下地哭泣。
听着那人抽噎的声响,沈棠宁连声反驳,可奈何无论她说什么,外头的人却依旧是什么都听不见,也觉察不了分毫。
祖孙两隔着一座牌坊,一个哭求,一个挣扎,明明彼此牵挂,却始终无计可施。
直到,老爷子兀自哭晕了过去。
彼时的沈棠宁什么都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住的祈祷,希望能有人发现爷爷,将他带回去仔细照应,至少不能放任其兀自昏在路边,任风吹雨打,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