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纵是到了此刻,虞景闲也半点不信。但架不住这人居然又意味深长地冷嘲热讽,多少有些让他挂不住脸。
虞景闲是最不希望在沈棠宁面前失态的,虽说他此前已经做下了不少错事,但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依旧是东虞君主,受朝臣百姓敬仰。就算是沈棠宁待他从来未必恭谦,可这依旧不妨碍他希望在她面前端着那副尊贵姿态。
沈棠宁认与不认都好,但虞景闲自己必须得时刻谨记这一身份。
“啰嗦什么,还不赶紧说重点?”虞景闲没好气地白了人一眼,不满地催促道,“说是什么关乎国家存亡的要紧事,若是耽搁了,你赔得起吗?”
虞景闲故意噎了人几句,但虞景烁却是半点没所谓。
他就是喜欢看某人这吃瘪的模样,沈棠宁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就没少争执,虽说那阵仗传出去多少会让人笑话,但仔细想想,彼此不待见好像是兄弟两个始终不变的状态。非要论的话,也不过是搅和得他们时不常争执不休的根本缘由稍有不同。
起初,是虞景烁实在没法接受冷不防又蹦出来的所谓皇嗣,毕竟对方在乡野间流连太久,周身上下实在是没有一星半点贵族气,但偏生身体里却是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脉,总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是自己的弟弟,这实在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后来,是兄弟两个对九厄当铺的态度。虞景烁远比虞景闲早一步知晓其中利害,但纵然如此,他到底是不敢盲目行事,旁的权且不提,单是那可能造成的后果,便绝不是他可以担负得起的。可没成想,这小子却是一根筋,纵是豁出了性命,也要想法子成为渡厄者,为的就是搞清楚其中深意。这小子查到最后,到底是发现了虞景烁的秘密,这才逼着他不得不加紧筹谋,最终以假死脱身,反手便将烫手的山芋丢到了虞景闲怀里。
诚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就此不闻不问,但虞景闲那小子到底是不得已在仓促间才接盘了这些事,一时间做不到坦然接受,心有怨念也是无可厚非的。
至于眼下,他们之间的争端却又多了个沈棠宁。
亏得是兄弟,这要换做旁人,还指不定被他们如何处置呢。
“不同的位面有不同的存在,话本里的修仙者,或是堕魔人,都可能存在。”虞景烁兀自对着沈棠宁,一字一顿地道。前日里她镇定自若地说起在副本里的一应境遇时,神色始终淡淡,从不曾显露出哪怕分毫的惊诧或不安,虞景烁对此多少是带着些置疑的。他原以为那丫头至多不过是将一切当作话本听了,但不成想,纵是换了自己言之凿凿的表示一切当真存在,她也半点不为所动。
“沈姑娘可听明白了?”
明明端着满脸无措与茫然的人是虞景闲,可虞景烁却是只问殿中唯一的异性。
沈棠宁委实是没料想虞景烁竟还是个说一句顿三分钟的主,冷不防听这人提到位面国的事情,她当即便来了兴趣,可纵是有再大的兴致,也实在经不住某些人几次三番的停顿。
“听得懂,还请殿下继续。”她毕恭毕敬地道,纠结再三,到底是没有全无顾忌地径直补充那句希望他一股脑儿说完,别说一半流一半的呐喊。
沈棠宁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暗自默念了多少次君臣有别,这才总算让自己好容易沉静了下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如今你们两位在副本里遇上的渡厄者,很有可能和这个时代没有任何牵连,他们或许来自未知的世界,那地方或有着远比东虞更为先进的文明。”
更先进的文明?
那岂不是意味着,若是她能找到同样来自21世纪的朋友,还能有办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任谁都不会想到,虞景烁冷不防的一句,却是让沈棠宁重新燃起了回到故土的心思。事实上,上一回生死攸关之时,她在幻境里和另一个沈棠宁照面之后,便再不敢存有任何奢望。
只没成想,兜兜转转,竟会在九厄当铺里寻到新的机缘?
沈棠宁一时想得入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虞景烁和虞景闲此刻正直愣愣盯着她瞧。
不同的世界,更为先进的发展。
无可否认,虞景烁掷地有声的说出的这一席话,虞景闲根本就没听懂多少。尤其是那些个拗口的名词,他根本就无法即刻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眼就扫见了沈棠宁的异样。
不单是他,虞景烁也发现了。
兄弟两个不知她究竟为何恍惚,却也因着各自的顾虑,不敢贸然出声搅扰,只静静地候在一旁,等着沈棠宁自己回过神来。
宫外,沈母心疼沈云苓小小年纪就陪着她们这两个年纪大的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眼下好容易没了束缚,便提议带着她出去走走。沈棠宁那丫头进了宫,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沈云苓此刻正是最爱闹的年纪,最是不能被日日拘在家里,得出去放放风才好。
小丫头对此自是全无异议。虽说她大抵更希望是沈棠宁亲自作陪,毕竟她最喜欢粘着娘亲。可沈母待她却也从来亲厚。她们祖孙三个,无一不是过命的交情,沈云苓自是能感受到老人家未曾宣之于口的怜惜。眼下沈母主动提起,试问沈云苓怎么可能拒绝?
然而,一老一少出门没一会儿,便发现周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来好些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起初,沈母还当是自己这些时日只顾着为沈棠宁祈福,根本就顾不上其他,也就没能发现京都的变化,毕竟,身边其他人都不曾因此显露出多少异样,两相权衡,极有可能是她反应过大了些。
沈母生怕自己纠结不安会给沈云苓带来不好的影响,正盘算着想要劝慰一二,不想这丫头却是想也不想,便即刻拉着她就往回走,“祖母,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