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听到这两声脆响时,沈棠宁只觉汗颜。
声调刚起时,她便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但毕竟是已经脱口而出,再想要遮掩,却是万万不能的。
果不其然,前头原本正忙着狼吞虎咽的人倏然听到这一声响,便不自觉循声而望。对于寻不见吃食的家伙而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能被忽视或遗忘。
彼时的沈棠宁四脚腾空,只能胡乱在空中飞舞,反倒是让她能有机会一眼就瞧见前头那些蠢蠢欲动的行径。
糟糕,他们要追过来了。
沈棠宁下意识闭上了眼,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总算躲过了被人吃掉,还是懊恼终究是没能躲过死局。只那转瞬的光景里,沈棠宁脑子里却是如走马灯一般,兀自将她这些时日以来的诸多经历翻来覆去地闪过。
她心底不知怎的,没来由生出了几分遗憾。
早知道,该在踏进副本之前,先给自己算上一卦的。
但转念又想,若是天命告诉她,纵是过往在副本里以性命相抗,但最终却是免不得被猫吃掉,想来彼时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信的。不说旁的,单是她现如今冷不防亲历了这一出,此刻回溯此前种种,还是免不得感到无语。
猫跑起来了。
沈棠宁整个人被兀自颠地上上下下的,只觉头昏眼花。
黑猫这一行径来得很是突然,等到沈棠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是被猫带着跑路的时候,还隐隐有些不知所措。幸而,不多时,沈棠宁便想明白了。
老鼠可以吃,猫当然也能被人吃掉。
比起那一口未必能尝出多少滋味的干瘪小老鼠,体型更大些的猫显然更有吸引力,就算是几人合力得手,最终不得不一道瓜分这一意外的收获,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在饥肠辘辘的人们面前,任何活物都可能沦为盘中餐。
沈棠宁怕猫,但猫怕人。
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有永远的利益。在生死一线之际,努力活下去,是猫和老鼠共同的心愿。在这一刻,他们或许能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只一门心思想着要对付身后那穷追不舍的人。
至于旁的事,无一例外都能容后再议。
沈棠宁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但许是因为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倒是还是精神替那只闷头飞奔的猫环视周围,确认敌方动向。
“他们只来了两个人,得往小路上绕,最好能想办法甩掉。”
“有一个跑不动了,继续坚持呀。”
“加油跑,已经甩掉一个……”
那一刻,沈棠宁觉得自己活像运动会的拉拉队,还是仅针对万米长跑那种,像极了是在圈外陪着跑的那一个,不时得给人汇报当前进度。当然,她一点力气都没出就是了。
事实上,就算没有沈棠宁指点,那黑猫行动也委实迅捷。翻墙上树、飞檐走壁,那些往常旁人未必能看得惯的行径,现如今都成了他们逃生的手段。
也正是陪着这猫生生经历了一轮,沈棠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有些担心过头了。
瞧黑猫这架势,根本就是游刃有余嘛。
哪怕是平白多了自己这么一个拖油瓶,也半点不带含糊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棠宁倏然就闭了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及至这一猫一鼠好容易甩掉了身后的麻烦,暂时落地在一安全地界上,沈棠宁才总算有机会重新趴在那厚实的土地上,脖颈后头那持续的牵拉感,也在这一瞬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没被叼着,她自由了。
不,得跑掉才算。
没了追兵,沈棠宁眼下唯一需要对付的,便只有那才刚卯足了劲儿将她救下的黑猫而已。
先前瞥见那黑猫的时候,沈棠宁只觉骇然,一时间顾不得多想,可这会儿总算有功夫凝神细望,才不得不接受那惨淡的现实。
冤家路窄。
果然,救她的猫,是入夜之前她差点就主动送上门去的那一只。
老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沈棠宁此刻也算是终于有了真切的体悟。
虽说是碰巧才勉强躲过了一阵,但眼下既是冷不防又重得自由,沈棠宁自是无论如何都得要拼尽全力试试再说。
只没成想,那才经历过一场大逃难的黑猫,却是半点没放松警惕。这边厢,沈棠宁才刚作势要跑,那一头便立刻毫不客气得将她悬在了半空。手脚离地,除了无力的击打空气,又能有什么用呢?
沈棠宁一心想要逃走,而化身黑猫的虞景闲却也委实头疼得很。
旁的权且不论,单是他好容易才能寻到一只身上隐隐透着熟悉味道的玩意儿,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其远走。
原本,他松开老鼠,为的是想要仔细和对方交流沟通,以便能确认他们各自的身份。只没成想,还没等他开口,对方竟是又自顾自生出了逃窜的心思。虞景闲无法,只好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将她叼起来,以绝对的优势彻底断绝她心下那隐隐绰绰的反叛念头。
一次不够,那就多来两次。
猫和老鼠,两者之间,强弱自然不必多说。
可虞景闲却根本就无意伤害她。
尤其是在感知到这家伙隐隐带给他一些莫名的熟悉感之后。
可奈何,虞景闲好几次将老鼠抓回来,强行将它按在自己身前再三解释,却也并不能让其彻底断了逃跑的心思。这让虞景闲多少有些无语,万般无奈之间,却也只好梗着脖子,再度从头解释。
遗憾的是,纵是他喊破了脑袋,跟前的小东西却到底还是免不得露出些惊慌无措的神色,全然不曾理解分毫。
至此,虞景闲不得不彻底认命。
他终究还是必须承认,就算是他和沈棠宁身在同一副本,但眼下碍于彼此之间种族不同,自己委实是再也没办法让人知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靠说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虞景闲暗自长叹,转头便开始凝眉思忖起旁的法子。
到底是好容易才寻到了人,他自是不可能允许自己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