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弱的变化,乍一看倒真像是崔家偷偷潜入进来救崔兰姈的人呢。
他高昂着下巴,屈尊纡贵的伸出两根手指,将木箱子的盖子挑起来,推翻在地。
地上是厚厚的地毯,木盖子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光明重新挥洒进兰姈的世界,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兰姈一时间有一些不适应这刺目的光芒。
李治在挑开盖子的一刹那,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营救者。
只是哪怕再怎么伪装,也不免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兰姈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小玩具,又或者是用来代替媚娘的一把刀。
只是如今,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箱子中的女子全无环佩修饰,头上乌油油的绾了一个发髻,半点珠翠未带。
女子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这狭小的空间。
脸上未施粉黛,生的风流婉转。
浅蓝色素衣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一双弯弯如新月的黛眉似蹙非蹙。
兰姈将自己埋在膝盖之间的头抬了起来。
二十九岁的李治己经开始蓄须,原本稚嫩的像个小白脸的面容稍微显得更加成熟。
他继承了长孙皇后大部分的样貌——白皙的皮肤,修长的眉毛下是一双略显忧郁却常常含笑的眼睛。
鼻梁高挺但不过分刚硬,嘴唇薄而轮廓分明。
这副容貌常常被大臣们私下议论为“过于儒雅”,缺乏先帝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但一想到当今陛下虽然也是个感情泛滥的人,但也没有先帝那么爱哭,诸大臣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在李治展现出铁血手腕将某些胆大包天的大臣收拾过一顿以后,臣子们就更加的满意了。
然而在兰姈的视角,李治却不失生的那般普通。
她只觉得此人的眼睛极美,形若凤翎,眼尾微扬,眸色清润如琥珀,在日光的照映下,竟似含着一泓秋水,温柔而深邃。
这般容貌,不似杀伐果断的帝王,倒像是世家大族里走出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风华绝代。
兰姈看得痴了。
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嘴角勾着的那一抹笑更像是妃妾勾引人的莞尔一笑。
此子真实手段了得!
兰姈没料到这一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按照原定计划她是要勾引李治来着,但是现在李治来上这么一出,她倒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她的小金库,她暗中使用的手段,以及对士族动手的证据……
兰姈是装傻,不是真傻。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这张脸生的不错,否则怎会遭人嫉妒将她骗出,又命令拍花子将她卖掉呢?
只是兰姈并不觉得过分的容貌是她的过错,她为自己生了一副好容貌而高兴,起码她因着这张脸几次死里逃生。
那又不是她的错。
兰姈从不内耗。
在外人眼中,她不过是空有美貌的待价而沽的商品,兰姈很满意这个局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世人总觉得美丽的女人不聪明,特别美丽的女人就更傻了,但是兰姈很好的利用了他们的刻板印象。
她的眸中噙着思念家人的泪水,被眼泪洗过的眼珠子格外的澄澈,像是山野精怪般空灵。
与兰姈一样,李治看到兰姈第一眼关注的同样是眼睛。
兰姈的眼眸最是动人,她不说话,一双眼睛便能将大多数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星眸清亮,眼尾微挑,瞳仁漆黑如点墨,却又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色的柔光,顾盼之间,似有春水莹莹流转。
当她轻轻抬眸时,长睫如蝶翼般颤动,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更显得眸光潋滟,摄人心魄。
看来还是他的心太软了,让清河崔氏不将他放在眼底。
李治自然知道崔氏用兰姈钓金龟婿的事情,只是这崔氏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不把他这堂堂皇帝放在眼里。
他不算是金龟婿吗?
他可是乘龙快婿,住的地方都是金碧辉煌的。
崔家人,真是不识抬举。
两人对视着,心里却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
兰姈一边看似胆怯的将自己的手放到李治伸过来的手上,借着他的力缓缓起身。
心中却在暗自吐槽。
向来只有她用美人计的,今儿倒被人上了一课,差点着了美男计的道。
女孩从箱子里出来,许是见到自己终于有回家的希望,她此刻有些眉飞色舞。
手上不停地比划着,‘父亲和姐姐在家里等我吗?我好想他们!’
李治看不懂手语,他只是盯着女孩的眼睛,看着她带着希望的眸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武瑛小姐,朕名唤李治,是这大唐的天子。”
李治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并没有任何隐藏的打算。
“方才事态紧急,只能谎称是你的家人,但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将你救出去的。”
李治温柔的嗓音犹如清冽的泉水洗涤着兰姈的耳朵。
眼前人生的好看,声音温柔,让兰姈放松了警惕。
‘你是皇上,你说的是真的?’
崔兰姈学过宫廷礼仪,只是李治不提,她干什么要给他行礼?
这个人存了利用自己的心思,不会因为一个没行的礼对她怎样的。
李治用深情的目光看着眼前如同小鹿一般懵懂的女子,像是大黑狼哄骗小白兔。
“自然,朕是天子,天子一诺九鼎。”
“是朕的错,朕没能管好皇后,又因着对皇后的信任,竟不知她做下如此荒唐之事。”
兰姈抬眸。
李治看谁都是一副深情的样子,将自己伪装的人畜无害。
说的好像皇后的权力不是他给的,皇后的一举一动不在他的监视之下似的。
美男子挺会甩锅呢。
‘其实,皇后娘娘待我极好的,您别惩罚她!’
兰姈比比划划,没有寻乌在身边,她担心他看不懂,于是比划的格外慢。
他方才能猜出她说的话,这一次说不定也可以呢?
李治:其实她比划的再慢他也看不懂……
好在李治善于读懂人心,利用人心,从兰姈的眼睛中他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好。”
‘我们现在走吗?’
兰姈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