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莲令

第89 章 玉痕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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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折莲令
作者:
墨问心兰
本章字数:
7808
更新时间:
2025-06-21

霜降晨雾裹着寒意渗入翰林院,谢清玄解下靛青官服时,檀木衣桁突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前襟暗袋突兀的弧度刺得他指尖发颤,探入的刹那,触到一团带着体温的丝织物。

展开的月白绢帕上,金线绣就的交颈鸳鸯正衔着个"玄"字,针脚细密得像是要将名字刻进锦缎。

“谢大人好早。”

珠帘玉坠相撞的声响惊得他脊背发凉,谢清玄反手将帕子攥进掌心,转身时腰间玉带扣硌得生疼。

箫楚楚倚在雕花门框,石榴红织金马面裙上的晨露折射着冷光,发间累丝金凤的尾羽随着呼吸轻颤,正好对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公主擅闯官署......”

“本宫来送秋狝的章程。”

她晃了晃手中烫金卷宗,鎏金护甲刮过门框的声响如同利爪挠心。

“谁知瞧见有趣的东西。”

杏眼扫过他藏在身后的右手,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谢大人藏什么呢?”

谢清玄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上酸枝木案几。

昨日未收的朱砂砚台应声翻倒,猩红墨汁如血般在青砖上蔓延开来,将两人的影子染成诡异的赤色。

“与公主无关。”

他的声音混着砚台碎裂的脆响,却掩不住喉间的慌乱。

“是吗?”

箫楚楚突然欺身上前夺过帕子,裙摆扫过满地朱砂。

她踮脚的瞬间,谢清玄闻到她发间茉莉混着芍药的香气,染着口脂的唇擦过他发烫的耳垂:“这鸳鸯眼熟得紧...”

葱指轻抚过金线绣纹。

“像是本宫半月前丢的那方。”

谢清玄猛地伸手去夺,却只抓住她广袖的边缘。

箫楚楚旋身躲向十二幅缂丝屏风后,金线勾勒的仕女图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

当他扣住她纤细腕骨时,帕上熟悉的芍药香汹涌袭来——与三日前塞进他轿帘的香囊,用的是同一种西域香料。

“还来。”

谢清玄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望着她手中翻飞的月白绢帕,太阳穴突突首跳。

檀木博古架在身后散发着冷硬的气息,与她身上滚烫的芍药香形成刺目的反差。

“谢大人急什么?”

箫楚楚将绢帕按在胸口,金线绣就的鸳鸯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谢大人你瞧瞧,莫不是...”

她突然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

“这儿也藏着你的东西?”

谢清玄如遭雷击,触电般猛地缩手。后脑重重磕上博古架的瞬间,青瓷花瓶应声而碎。

飞溅的瓷片划过手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她腕间垂落的珍珠链——每颗的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玄”字,正是上个月被她强行扯断的生辰贺礼。

“公主究竟意欲何为?”

他撑着案几摇晃起身,官服广袖扫落满地公文,宣纸在猩红墨汁里蜷曲成皱。

“这般作践臣......”

“作践?”

箫楚楚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结痂咬痕赫然入目。

谢清玄感觉喉头发紧,那齿痕的形状,分明与他犬齿的弧度如出一辙。

“谢大人醉酒那夜可比现在诚实多了。”

她指尖轻轻点上他剧烈跳动的喉结。

“需要本宫帮你回忆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半月前叔父寿宴上,那盏泛着奇异香气的梅子酒。

廊下晃动的红灯笼,耳畔蛊惑的轻笑,还有醒来时错位的中衣系带,以及唇上残留的芍药口脂。

“那方帕子...”

箫楚楚将绢帕塞回他暗袋,鎏金护甲顺着胸膛缓缓下滑。

“是你扯破本宫裙裾后,用来包扎伤口的。”

她撩起袖口,小臂内侧蜿蜒的淡粉疤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谢大人当时说...弄脏了要负责呢。”

谢清玄感觉呼吸都要停滞。暗袋里的绢帕还带着她的体温,金线绣的鸳鸯仿佛活了过来,在他心口啄出密密麻麻的伤口。

而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比任何利刃都更能刺痛他佯装的镇定。

晨光如金刃劈开窗棂,谢清玄盯着帕角交颈的鸳鸯出神。

金线在日光下流转,忽然有两点墨色刺进瞳孔——在鸳鸯交颈的暗影处,竟绣着极小的“楚楚”二字,针脚细密得如同情丝缠绕。

“臣失态。”

他扯出绢帕狠狠掷向炭盆,袖摆扫过案几的力道震得砚台歪斜。

“此等秽物......”

火苗尚未舔到绢边,箫楚楚己旋身扑来。

她赤手攥住即将坠入火中的帕角,飞溅的火星在白皙手背上烙出红痕也浑然不觉:“烧了它,我就告诉全京城...”

染着墨迹的绢帕贴上他滚烫的颈侧,她指尖顺着官服下摆悄然探入。

“风光霁月清冷自持的谢大人轻薄永乐公主。”

谢清玄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反手扣住她双腕抵在冰凉的青砖墙上。

粗糙的砖纹透过衣袖硌着掌心,他望见自己倒映在她眼底的模样——官帽歪斜,一缕碎发垂在汗湿的额前,哪里还有半分往日清贵端方的模样。

“为什么非要逼我?”

字句从咬得发疼的齿缝间挤出,混着方才咬破舌尖的血腥气。

“因为...”

箫楚楚突然仰首,轻咬他的下巴。谢清玄浑身剧震,掌心下她纤细的手腕正在发烫。

她突然扯开他衣襟,露出锁骨处结痂的咬痕,艳红的痂皮在苍白肌肤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谢清玄,你比我还会自欺欺人。”

更漏声“嗒嗒”响起,惊得谢清玄如触电般松开手。青铜漏壶里滴落的水珠,仿佛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箫楚楚趁机将温热的绢帕塞回他暗袋,染着朱砂的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像在烙下无形的印记:“午时三刻,我要在帕上看见你的私印。”

她的裙裾扫过满地狼藉的瓷片,留下一串清脆的金铃响。

“否则全京城都会知道,端方自持的谢大人暗袋里藏着女儿家的定情物。”

待她离去,谢清玄跌坐在圈椅里,望着案上那方月白绢帕出神。日光从雕花窗棂斜斜照入,将金线绣的鸳鸯映得愈发鲜活。

他握着私印的手迟迟未落,忽见日光穿透丝帛,在交颈的鸳鸯倒影中,竟浮现出几行细密的小字:金笼锁羽非我愿,但求君心照影来。

指尖不自觉抚过“照影”二字,突然触到细微的凹凸。

他将绢帕凑近烛火,跳动的光晕中,那竟是极浅的齿痕——与那日她倚在他肩头,喂樱桃时咬出的印记分毫不差。

记忆如潮水翻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间。

暮鼓声穿透重重宫墙时,谢清玄终于将私印按在“玄”字旁。

起身时不慎带翻朱砂砚,殷红的印泥染在鸳鸯颈间,远远看去竟像系上了一道红线。

他鬼使神差地将帕子叠回原样,这才发现暗袋的针脚不知何时被挑开两针,恰好容得下一枚圆润的东珠耳珰滑入。

值房外,箫楚楚倚着朱漆廊柱,着袖中另一块同样绣着交颈鸳鸯的绢帕。

帕角的朱砂印泥尚未干透,“谢清玄印”西个篆字赫然在目。

她望着窗内摇曳的烛火,将耳珰上的金丝绕在指尖,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看你能装到几时。”

夜色渐浓,月光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宛如一只精心织网的蜘蛛,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辰时的日光爬上琉璃瓦当,谢清玄立在垂拱殿玉阶前。

礼部尚书关于春祭的奏报在耳畔嗡嗡作响,他却只觉暗袋中的绢帕越来越烫。

交颈鸳鸯的金线隔着三层衣料,仿佛要在他皮肤上烙下永久的印记,芍药香混着血腥气在鼻腔里盘旋不去。

“谢卿以为如何?”

皇帝的声音突然炸响。

谢清玄出列时不慎踩到袍角,踉跄间撞向御史中丞。

起身刹那,绯色绢帕突然从怀中滑落,交颈鸳鸯在蟠龙金砖上舒展金线羽翼。

满朝文武的抽气声中,他听见屏风后传来清脆的轻笑——箫楚楚倚在龙椅后的牡丹屏风上,指尖绕着半截金线,笑得比凌霄花还要艳丽三分。

“臣...”

谢清玄撩起浸透的绯袍重重跪地,三梁进贤冠垂下的玉珠晃出虚影,堪堪遮住涨红的耳尖。

“臣御前失仪,请陛下降罪。”

冰凉的金砖沁着寒意,却压不住后颈蒸腾的热意,殿内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紧绷的脊背上。

“朕瞧着这帕子倒是精致。”

皇帝龙靴挑起飘落的绢帕,金线绣就的鸳鸯在蟠龙纹砖上折射出刺目光芒。

“这诗也颇有意趣......”

“父皇!”

石榴裙如烈火席卷过蟠龙柱,箫楚楚旋身转出屏风,发间东珠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这是儿臣昨日遗失的帕子。”

她弯腰时广袖扫过谢清玄手背,将袖中硬物塞进他掌心,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

“谢大人捡到不上交,该当何罪呀?”

谢清玄攥紧掌心的羊脂玉坠,雕工细腻的鸳鸯正在戏水,背面刻着“玄”字的凹槽还残留着体温。

他望着箫楚楚鬓边凌乱的珍珠,突然想起昨夜文渊阁漏雨,她赤脚踩过积水,捧着烛台为他照亮书卷的模样。

散朝时分秋雨倾盆,谢清玄立在廊下拧着浸透的袍角。

暗袋中的玉坠突然被金护甲勾起,箫楚楚倚着朱漆廊柱轻笑,睫毛上沾着的雨珠将她的眼眸衬得愈发潋滟:“谢大人藏东西的本事,可比拒婚时差远了。”

他猛地反手扣住她手腕,将人抵在冰凉的宫墙上。

雨丝斜斜掠过两人交叠的身影,在青砖上溅起细碎水花:“公主当真以为,臣不敢将这些东西呈交陛下?”

“你舍不得。”

箫楚楚忽然咬住他腰间玉带,用力一扯。湿透的绢帕顺着松垮的衣襟滑落,坠在两人交叠的足边。

“就像那日马车里...”

她染着水汽的唇擦过他剧烈起伏的喉结。

“你宁可抓伤自己,也不愿在我身上留痕。”

惊雷炸响的刹那,谢清玄的目光被她锁骨处的纱布刺痛——那道新伤边缘还渗着血珠,分明是砚台砸出的形状。

原来所有的痴缠与执拗,早在岁月深处埋下了血色的伏笔。

暮鼓声穿透潮湿的空气,惊起檐下避雨的寒鸦。谢清玄独坐书房,案头摊开两半羊脂玉坠。

左边刻着“玄”字的碎片还凝着暗红血迹,右边半片浸着雨水,隐约残留着她身上的芍药香。

暗袋里烘干的绢帕被轻轻展开,金线绣就的鸳鸯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恍若那日生辰宴上摇晃的鎏金鸟笼。

他忽然抽出束发的玉簪,在帕角细细勾勒。

笔尖蘸着朱砂,一只孤鹤渐渐浮现——鹤喙正对着交颈的鸳鸯,翅尖却勾住金线尾羽,似要挣脱又似在沉沦。

烛光摇曳间,三年来的爱恨纠葛如潮水翻涌:她用金器打造牢笼,他以清规固守心防。

那些破碎的玉佩、染血的画绢、暗藏玄机的信物,早己将彼此的执念纠缠成解不开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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