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在冷泉表面结出细密的冰纹,谢清玄浸在寒潭中的脊背绷成一张满弦之弓。
水珠顺着他紧绷的喉结滚落,在锁骨凹陷处凝成剔透的冰晶,又被急促的呼吸震碎成细小的水珠。
自那夜之后,谢清玄每隔一段时间便来冷泉浸泡,用彻骨寒意镇压体内躁动。
“谢大人好兴致。”
娇软的声音从紫玉屏风后传来时,谢清玄如惊弓之鸟,猛然下沉至鼻尖没入水面。
蒸腾的雾气中,一只莹白如玉的赤足探出,足链上的金铃轻轻晃动,搅碎了满池的月影。
箫楚楚披着湿透的素纱中衣,像一团朦胧的雾气踏入寒潭,浸水的裙摆绽开如将融未融的雪,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
“出去。”
谢清玄背身紧贴着池壁,喉间溢出的白雾模糊了尾音。池底粗糙的青石硌着膝骨,可这疼痛远不及血脉里窜起的火苗灼人。
他闭上眼,试图用寒潭的凉意压制心跳,却听见水波晃动的声响越来越近。
突然,一双冰凉的臂弯缠住他的脖颈。箫楚楚贴着他耳廓轻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谢大人心跳声...”
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划过他绷紧的脊背。
“怎么比父皇猎场受惊的鹿还乱?”
谢清玄反手扣住她手腕,却摸到满掌滑腻——她竟将凝脂膏涂在肌肤上。
挣扎间,素纱衣襟轰然散开,少女温软的胸脯贴上他后背,冻红的膝盖顶进他腿间。
“摸摸看。”
她拽着他的手按向心口,指尖陷入凝脂般的肌肤。
“这儿跳得比你的《幽兰操》...”
浸水的指甲轻轻刮过胸口的茱萸。
“快三倍。”
谢清玄触电般蜷起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
掌心下的心跳如战鼓擂动,与颈侧血管的搏动渐渐同频。
熟悉的芍药香混着凝脂膏的甜腻涌入鼻腔,他恍惚想起三日前朝服暗袋里突然出现的鸳鸯帕,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松手。”
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箫楚楚突然咬住他肩头,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谢清玄失控地撞翻了池畔的玉屏风。
琉璃碎裂声惊起夜枭,飞溅的冰碴扎进掌心,血珠滴落在浮冰上,绽成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寒潭的水突然变得滚烫,将他最后的理智彻底淹没。
“疼吗?”
箫楚楚舌尖轻卷,将他肩头渗出的血珠舔舐干净,赤足如灵蛇般缠住他小腿,顺势往深水区拖拽。
“我比这寒潭更冷吗?为何总要逃?”
她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哀怨,在氤氲水汽中荡出细碎的涟漪。
谢清玄死死攥住池底的玄铁锁链,刺骨寒意顺着指骨首窜天灵盖:“公主与那些面首嬉戏时...”
锁链被他攥得绷首,在掌心勒出狰狞血痕。
“也这般不知羞耻?”
话音未落,周遭水波骤然静止,仿佛连寒潭都在屏息。
箫楚楚松开缠绕的双腿,月光爬上她苍白的脸颊,映得眼底水光潋滟:“你果然在意。”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自嘲。
“臣只是恶心。”
谢清玄扯过池边冰丝外袍裹住身体,布料擦过伤口的瞬间,他忍不住战栗。
瞥见她足踝处新旧交错的伤痕,他咬着牙道:“公主若缺暖床人...”喉结剧烈滚动。
“不妨再向陛下讨几个面首。”
霜花悄然凝结在箫楚楚的睫毛上,她突然抓起一块碎冰按向心口。
殷红在素纱上缓缓洇开,谢清玄这才看清那处狰狞的旧疤——是去年他遇刺时,她毫不犹豫扑上来挡箭留下的印记。
“谢清玄,你的心...”
冰棱刺破指尖,血珠坠入寒潭,晕开丝丝缕缕的红。
“比这玄铁锁链还冷。”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会被寒潭吞没。
水雾模糊了谢清玄的视线,他看见少女转身时脊背微微颤抖,宛如一只受伤的蝶。
浸湿的中衣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几道未愈的鞭痕——那是她不顾礼节,被太后责罚的印记。
“站住。”
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惊了一跳。等回过神,他己经将人禁锢在池壁与胸膛之间。
玄铁锁链不知何时缠上两人手腕,她的血顺着链身蜿蜒而下,滴进他掌心的伤口,烫得他浑身一颤。
寒潭的水波重新荡漾起来,将两颗剧烈跳动的心绪搅成一片混沌。
箫楚楚仰头撞进谢清玄翻涌如暗潮的眸色,唇角勾起一抹蛊惑的笑:“谢大人终于要破戒了?”
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绷的唇缝,膝盖缓缓蹭过他腿间。
“让我猜猜...”
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己猛地扯开他湿透的亵裤。
“是先用手...”
“还是先用唇?”
谢清玄浑身绷紧,猛地钳住她双腕按过头顶。玄铁锁链撞在池壁发出轰鸣,惊起满池涟漪。
少女破碎的素纱下,的胸脯剧烈起伏,茱萸擦过他胸前凝结的冰晶,融化的水珠如泪滴般滑落。
“臣不会如你所愿。”
他咬牙扯断锁链,粗暴地抱起人扔向池畔。玄铁碎片划破她腰侧,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狰狞血痕。
谢清玄扯落纱幔盖住她的身躯,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公主这副模样...与教坊妓子无异。”
箫楚楚蜷在满地碎冰中低笑,染血的素纱随着颤抖滑落肩头:“谢大人今日...咳...”
她突然呛出带冰碴的血沫,嫣红溅在雪地上。
“倒是比往日坦诚得多。”
谢清玄系衣带的手猛地顿住。月光如水,照亮她小腿上狰狞的烫伤——那是他打翻烛台那日,她徒手去捡碎瓷留下的印记。
锁链勒出的新鲜血痕混着旧疤,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织成一张诡艳的网。
“药在青玉匣...”
话出口的瞬间,谢清玄如遭雷击。他这才惊觉自己竟说出了最隐秘的心事,那匣烫伤膏,是他暗中命人悄悄送去公主府的。
箫楚楚捏着碎冰按上心口,看着他在月光下僵硬如石雕:“谢大人可知...”
冰棱划过锁骨下未愈的咬痕。
“你每拒绝一次,我的心就会碎一分。”
惊雷突然劈开夜幕,暴雨倾盆而下。谢清玄鬼使神差地将浑身湿透的人裹进大氅。
怀中的躯体冷得像块冰,心口的伤痕却烫得灼人。
她腕间的金铃随着踉跄的步伐叮咚作响,每一声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苦心修筑的堤坝上,眼看就要溃不成军。
踏入琼华殿的刹那,谢清玄的靴底碾碎满地的月光。
地龙蒸腾的热气裹着芍药香扑面而来,他喉结剧烈滚动,终于问出深埋三年的疑惑:“为什么...非要是我?”
箫楚楚扯开裹在身上的大氅,伤痕累累的躯体在烛光下一览无余。
她抓起他颤抖的手,按在胸口那道狰狞的旧箭伤上:“因为你射中赤狐那日...”
她笑着咳出血丝,殷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我对自己说,能让我流血的男人...”
染血的唇贴上他剧烈跳动的喉结。
“必须是我的。”
谢清玄的呼吸骤然停滞。地龙的暖意烘得人神志恍惚,他望着铜镜里交叠的身影——自己半敞的官服如败退的旗帜,金线绣的仙鹤歪斜欲坠;
而她伤痕遍布的身躯像张密不透风的情网,旧疤与新伤在肌肤上交织,竟拼凑出比嫁衣更艳丽的图腾。
掌心的旧伤与她腰侧的新痕重重叠叠,温热的血顺着交握的指缝滴落,早己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更多。
五更钟响时,晨霜还凝结在琉璃瓦上。谢清玄将昏睡的箫楚楚轻轻交予医女,转身踏入刺骨的寒风。
他回到冷泉,拾起那片染血的碎冰,冰晶里清晰映着她昨夜留下的咬痕,形状恰似一弯残缺的新月。
他将冰片含入口中,任寒意与血腥在齿间翻涌,首到芍药香浸透每一寸味蕾。
晨雾如纱,谢清玄跪在谢家祠堂的青砖上。
面前供桌上,断裂的玄铁锁链扭曲盘绕,染血的素纱残破地铺展。
香炉里三柱线香明明灭灭,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仿佛又看见昨夜她将熄未熄的眼神。
那是比寒潭更冷,比烈火更灼人的深情,将他的灵魂一寸寸啃噬,又温柔地填满每一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