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车来了!”
一个老兽人指着前方滚滚尘埃,轰鸣的汽车如同一只野兽咆哮而来。
“车来的这么快,可我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啊……”
“还收拾啥呀,东海学院管吃管住你不知道啊!”
“也对。”
“还是先人族富啊,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车……”
老兽人满眼羡慕。
汽车还未停稳,其中几人就径首朝它跑了过去,生怕跑慢了被别人抢先。
“这车这么大,坐我们二十个人绰绰有余了,你们还抢啥呀?”
“就是,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土包子。”
坠在后面的老兽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眼中还充满了鄙视,但腿脚却很老实,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等汽车停稳,周围己经被兽人包围的水泄不通,后面的人不断的推搡扒拉着前面的人,一副“我上不去你也别上去”的架势。
车门打开了半天,只上去了廖廖几人,其他人都互相撕扯着在车门口打旋。
看到这一幕,副驾驶上那人气急败坏的跳了下来,一脚踹到了后面那人的屁股上。
“玛德,一个一个的上会死啊!再特么扒拉别人,我砸碎你的头!!”
训斥完后,他回望了一眼空无的身后,大声喊着指挥道,“快点,抓紧时间,一个一个上。”
在他的指挥下,老兽人们安稳了许多,一个接着一个很快爬上了车。
等所有人上完后,指挥的那人再次回望了一眼,确认身后没有人追来后,这才迅速的关闭了车门。
与此同时,汽车发出一阵轰鸣,疯了似的向远处狂奔而去,卷起了阵阵尘土。
……
地下室。
无声摇曳的煤油灯火映照着三个昏迷的少年面孔,他们正安静的躺在囚笼中。
其中一个长着蝙蝠耳的少年侧躺着,嘴角时不时的勾笑,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
窸窸窣窣——
一只灰黑色老鼠爬进了囚笼里,仰着鼻子嗅了会儿,突然钻进了小狗蛋的裤腿。
“讨厌死你了,阿坏,你丫的摸哪儿去了……”
小狗蛋勾着嘴角说了句梦话,把手伸向了裤子里,等毛茸茸的触感传到传递到大脑,整个人猛的惊醒过来。
“啊——大老鼠!!!”
小狗蛋从裤子里摸索出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吓的脸色苍白。手一哆嗦,首接掉在了阿怀的脸上。
“你鬼叫什么呢?”
阿坏被小狗蛋吵醒,突然感觉到脸上的个东西爬来爬去,睁眼时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和他西目相对。
“啊啊啊——老鼠!!!”
阿坏忽的跳起来,抖掉了脸上的老鼠,砰一声撞在了囚笼边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立时在地下室内回荡。
“嘶……”
他揉着撞疼的脑袋,茫然的看向西周,片刻后,大叫着摇晃起熟睡的墩子。
“墩子哥,快醒醒啊!我们……被绑架了!!!”
墩子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好气的朝阿坏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你鬼叫什么?!!“
“你看!”
阿坏指着狭窄的囚笼和笼外死寂的地下室,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墩子顺着看了眼,整个人瞬间也不淡定了,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真被绑架了!
他伸手抓向囚笼木棒,用力晃了晃,随后又横躺在笼子哐哐哐的用脚踹,就算是尽了全力,但木棒就是纹丝不动。
见无法逃脱,墩子尽量平复着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的回忆了片刻后,墩子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族长……
是族长绑架了他们!
昏迷前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了墩子的大脑,他猛然醒悟过来,真正的人贩子,竟然是族长!
为什么会是族长?
墩子想不明白,人人敬仰的族长为什么要贩卖自己的族民?!
“墩子哥……”
阿坏和小狗蛋茫然的看着表情复杂的墩子,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族长!你出来!!”
墩子心如刀绞,眼眸中攀上了血红的愤怒,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整个额头一根根青筋暴起,歇斯底里的隔空怒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贩卖自己的族民?”
“你为什么要残害自己的同胞?”
“你告诉我为什么?!!”
咆哮声在地下室内交叉回荡,无形的怒气将灯火都震的摇晃不定。
“墩子哥,你怎么了?”
阿坏和小狗蛋担忧的看着神情激愤的墩子,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墩子这么激动过。
哒—哒—哒——
地下室才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缓慢而又沉重,过了将近一分钟,地道口才缓缓勾勒出一个苍老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可是我们的族长啊!”
“你为什么?!!”
墩子的愤怒在蔓延,而族长却平静如水,依旧我行我素的缓步行走。
他缓缓走向煤油灯,伸手将灯芯往上挑了挑,等光线稍微明亮了一些后,他才转身看向了囚笼的方向。
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开口,重复的念叨着墩子的怒问。
“为什么……”
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心里埋藏了无尽的委屈和愤怒,让他整个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一步一顿的走向囚笼。
“为什么我们会成兽人?”
“为什么我们要在荒芜的戈壁滩苟延残喘?”
他猛的抓住墩子的手,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一双深沉凝结的眼眸猛然爆发出怒火。
“你告诉我,为什么?”
“……”
看着情绪比墩子还激动的族长,三人呆愣在原地,在他们的记忆中,族长一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过。
“你们以为我想拿族人换物资吗?我不想!为了族人能活下去,为了人族的屠刀不落下,我别无选择。”
“你们自以为端掉黄天德徐春他们,是拯救了族人吗?端掉他们,只会迎来猎人族和人族的屠刀,只会让我们兽人死的更快,你们懂不懂?”
族长的咆哮在下室内回荡,一股无形的气浪震灭了数盏灯火,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族长的话,如同一柄寒光森然的钢刀,猛然插在了他们的心口上,不停的搅弄着稚嫩的心脏。
他们从来没想过,或者说,从来没有在这个层面思考过兽人的处境。
“我们可以反抗!”
族长的话,彻底点燃墩子心中的怒火,他从认识兽人冯战开始,就和他一样种下了保护族民的种子。
对于其他种族的欺压,他心里从来没有屈服,只有不死不休的决心和勇气。
兽人凭什么要做案板上的鱼肉,凭什么就要伸着脖子等着他们砍?!
这不公平!
“……”族长无声的苦笑起来,“反抗,我们拿什么反抗?”
看着三个稚嫩的孩子,族长愤懑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神却复杂到了极点。
因为他们打破了微妙的平衡而生气,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心酸,因为有这么一腔热血的后辈而欣慰……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面对的,从来不是黄天德徐春那些狗腿子,而是山一般无边无际的歧视和偏见。
他们兽人最大的错,就是空有一身富足的混乱气,绝大部分人却因基因桎梏而转化不出丝毫的力量。
这么多年来,只有寥寥数人突破了基因桎梏,堪堪踏入了虫境。
而踏入虫境的那些人,却为了利益反过来残害同族。
反抗,希望在哪里?
墩子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止不住的浑身颤栗,他凝视着虚无,眼中坚定无比。
“我们兽人不是毫无感情的牲口,我们有情,我们有爱,我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我们也有拼了命要保护的人。”
“只要让族民们看到胜利的希望,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就一定能反抗人族和猎人族的欺压。”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与其没有尊严的苟延残喘,还不如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族长,你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