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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的霉味钻进鼻腔，林知夏喉咙发痒。她死死攥着那张信纸，纸张边缘在掌心留下细小的割痕。月光从门缝斜切进来，顾沉舟的脸在光影交界处忽明忽暗，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么哽住的东西硬吞下去。
"你父亲......"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冻结般的僵硬，后颈的蝴蝶印记突然灼痛起来，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针沿着图案轮廓细细描摹。
顾沉舟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汗湿冰凉。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林知夏能感觉到他脉搏的狂跳透过皮肤传来。"这不可能......"他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不受控制地上扬，"我爸连杀鸡都不敢看......"
墙角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赵志明跪在地上，钢笔滚到林知夏脚边。这个总爱在食堂多给她打一勺红烧肉的老兵，此刻正用指甲抠抓自己的太阳穴，军装领口被扯开了线。"血......"他盯着指尖，"徐医生的白大褂上全是血......"顾沉舟刚想去看他，却听他木讷的低吼：别，，别管我，快，快走，，
远处手电光扫过树梢，顾沉舟一把拽起林知夏。她弯腰去捡照片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褪色的小字："青山农场，白桦树下"。字迹晕开了，像是被水渍浸过。
"走！"顾沉舟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林知夏被他拽得踉跄，照片从指间滑落。转身时她看见赵志明用钢笔在墙上画数字，704三个数字重叠在一起，墨水混着血丝顺着墙皮皲裂的纹路蜿蜒而下。
翻出窗户时林知夏的裤腿被铁钉勾住，棉布撕裂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刺耳。顾沉舟托着她的腰往下一送，她跌进松软的腐叶堆里，泥土腥气混着松脂味首冲脑门。后颈的灼痛突然变成尖锐的刺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能走吗？"顾沉舟蹲下来，呼吸喷在她耳后。月光下他额前的碎发被汗黏成几绺，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林知夏点点头，起身时却踩到自己的鞋带——这是今早她胡乱系上的，左脚的蝴蝶结早就松了。
卫生所的玻璃碎了满地。林知夏蹲下来，看见玻璃碎片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徐雅琴的办公桌抽屉大敞着，一盒棉签撒在地上，像被胡乱丢弃的火柴棒。窗台上那个铁皮饼干盒她太熟悉了——母亲总爱在里面放晒干的桂花，说这样饼干会沾上香气。
顾沉舟打开盒子的手在抖。笔记本扉页的血字己经氧化发黑，"沉舟"两个字写得支离破碎，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迹，像是写字的人突然被拽开了手腕。林知夏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苍白的手——那双手曾温柔地给她扎辫子，此刻却以另一种方式扼住了她的呼吸。
"这不是......"顾沉舟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不像人写的......"他翻页的手指沾上了褐色的污渍，林知夏闻到了铁锈味。
窗外传来吉普车的引擎声。顾沉舟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拇指无意识地着她肩胛骨的凸起。"听着，"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父亲真的......"一滴汗从他鼻尖坠落在笔记本上，洇开了某个血字。
林知夏抬手抹掉他眉骨的汗珠，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她指尖还沾着松针的碎屑，在他皮肤上留下细小的划痕。"先去农场，"她缩回手，"我妈妈从不说谎。"
自行车链条咔咔作响，林知夏抓着顾沉舟的衣摆。上坡时他站起来蹬车，后背的衬衫被汗浸透，贴出肩胛骨的形状。她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顾沉舟就是这样骑车带她去镇上，回来时遇上下雪，他把军大衣反套在她身上，自己冻得耳朵通红。
"到了。"顾沉舟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农场铁门上的锁链己经锈断，他弯腰钻进去时，后腰露出一截皮肤——那里有道疤，是去年救火时被铁皮划的。林知夏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顾沉舟猛地转身，撞翻了旁边的铁桶。
白桦树皮剥落的地方刻着歪歪扭扭的"正"字。林知夏跪下来挖土，指甲缝很快塞满黑泥。顾沉舟折了根树枝帮忙，树枝折断时在他虎口划出道血痕。他嘶了一声，血珠滴在泥土里，很快被吸收殆尽。
铁盒出土时覆着层绿锈。林知夏用衣角擦拭盒盖，突然僵住了——盒角有个小小的牙印，是她五岁那年偷吃饼干时留下的。打开盒子的瞬间，霉味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境外人员......"顾沉舟念出纸上的字，声音突然哽住。林知夏看见他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拿着纸的手抖得像是得了疟疾。那张名单右下角有个烟头烫穿的洞，边缘焦黑蜷曲，像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母亲的字迹在最后一张纸上突然变得潦草："青山被胁迫，704是......"后面的字被血迹盖住，林知夏用拇指去蹭，却把纸蹭破了。顾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出眼泪。
车灯刺破黑暗的瞬间，林知夏看见顾沉舟瞳孔骤缩。他扑倒她时，一颗纽扣从领口崩飞，擦过她的脸颊。子弹击中白桦树的闷响里，她听见顾沉舟贴着她耳朵说："跑......"
泥土灌进她的领口，后颈的蓝光突然大盛。林知夏在灌木丛中回头，看见顾沉舟冲向反方向的身影。月光下，他锁骨下方浮现出幽蓝的光斑，和她后颈的蝴蝶印记以相同的频率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