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感受着身体里不断流失的力气和灭顶的剧痛。下去？以我现在的状态，爬进去可能就再也爬不出来了。不下去？小雨就在下面！吴振邦就在下面！真相就在下面！
没有选择。
“……枪……给我……” 我艰难地对小陈说，示意那把轮椅冲锋枪。
小陈明白了我的意思，眼圈瞬间红了：“陈哥！我……我爬进去！我去！”
“……不……” 我摇头，眼神决绝。“……你……守在这里……接应……或者……报信……” 我接过小陈递过来的、沉重冰冷的冲锋枪，将它横放在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腿上。左手依旧握着配枪。然后，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左手抓住管道冰冷的边缘，身体猛地向前一挣！
“呃啊——！”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噬！眼前彻底被黑暗和血色覆盖！身体从轮椅上滑落，重重摔在冰冷、潮湿、布满铁锈的管道入口！我顾不上那几乎让我昏死过去的疼痛，咬紧牙关，用左手肘和膝盖，拖着沉重的、不断流血的残破身体，一点一点地、蠕虫般向那黑暗、狭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管道深处爬去！
身后，传来小陈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陈哥——！”
我没有回头。
黑暗，冰冷，带着浓重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的黑暗，如同粘稠的胶水，瞬间包裹了我。每一次用左手肘和膝盖的挪动，都像是在刀尖上翻滚，后背的贯穿伤和右肩的枪伤被粗糙的管道壁反复摩擦、撞击，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大脑深处，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新鲜的血液混着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上留下黏腻湿滑的痕迹。
强光手电被我咬在嘴里，光柱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而疯狂晃动，照亮前方布满灰尘、蛛网和锈迹的管道内壁。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吸进大量粉尘和刺鼻的化学气味，引发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更猛烈的剧痛和眩晕。
不能停！停下来就再也动不了了！小雨……就在下面！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支撑着我残破的身体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前行。
管道倾斜向下，越来越陡峭。不知爬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涣散，身体的力量被剧痛和失血完全榨干的边缘——
前方手电光柱照射的尽头，管道壁上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布满灰尘的金属格栅！有风！微弱的气流带着更清晰的消毒水味从格栅缝隙中透进来！
出口！
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残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左手猛地抓住冰冷的格栅边缘！身体向前蠕动，将脸凑近格栅的缝隙！
光柱透过格栅的缝隙，刺破了外面的黑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冷、光滑、反射着惨白灯光的……瓷砖地面。
然后，视野向上抬起……
一个巨大、空旷、令人心悸的地下空间！
惨白刺眼的无影灯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将下方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甜腻的、属于生物组织的特殊腥气。
一排排巨大的、如同棺材般的玻璃培养舱，整齐地排列在空间中央！舱体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里面浸泡着难以名状的、被福尔马林溶液固定的生物组织标本！有些像是发育畸形的胎儿，有些是剥离的器官，还有一些……形状诡异，难以辨别！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令人作呕的蜡黄色！
在更远处，靠墙的位置，是几台布满按钮和仪表盘的、老式的大型分析仪器，指示灯幽幽地闪烁着。旁边还有几个巨大的、冒着丝丝白色冷气的金属恒温箱，和我母亲那张实验室照片碎片里的一模一样！
这里……就是静园的地下！吴振邦和林国栋进行他们惨无人道实验的魔窟！三十年前那场大火掩盖的罪恶源头！
我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这片人间地狱。
突然！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定格在空间最深处，靠近一面巨大玻璃观察窗的地方！
那里，矗立着一个与周围冰冷器械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水晶……棺椁？！
棺椁里，注满了淡蓝色的、散发着微光的营养液！
而在那如梦似幻的蓝色光晕中，静静悬浮着一个赤裸的、蜷缩的身影！
长长的黑发如同海藻般在液体中飘散，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露出的、苍白的下颌线条，那瘦削的肩背轮廓……我死也不会认错！
陈雨！
是小雨！她被浸泡在这个巨大的水晶棺里！
“小……雨……” 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声音从我咬着手电的齿缝里艰难溢出。巨大的震惊、狂喜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她还活着吗？！这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平静、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苍老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头顶斜上方响起，如同审判的钟声，回荡在这死寂的地下实验室：
“你终于来了，陈法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