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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粗暴的、如同冰雹砸落般的拍门声，裹挟着门外粗嘎蛮横的吼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屋内那刚刚凝聚起、带着巨大悲怆与微茫希望的沉重空气！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每一次都狠狠砸在薄薄的木门板上！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呻吟！整扇门板在狂暴的力量下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灰尘和碎裂的木屑如同受了惊吓的蚊蚋，簌簌地从门框缝隙和顶部落下，在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下纷飞乱舞！
“开门！孙婆子！听见没有？！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开门！”门外那粗嘎、痞气十足的男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穿透薄薄的门板，带着刺骨的寒意首灌进来！“再不开，老子可踹门了！别给脸不要脸！”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伸向苏焕怀里那半个馒头的手，僵在了半空！指尖离那冰冷的粗糙表皮只有毫厘之距，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啊！”苏焕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惊叫！小脸瞬间煞白如纸，大眼睛里的懵懂决绝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彻底取代！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手，将那半个冷馒头死死地抱回怀里，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拼命往墙角更深处挤去，仿佛要钻进冰冷的土墙里去！
伏在床边的孙婆婆，那浑浊老眼里刚刚燃起的、因为苏澈咳出淤血而生出的微弱光芒，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她枯瘦沾满血污泥泞的手猛地撑住冰冷的地面，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巨大的恐惧，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险些再次栽倒！
“糟……糟了……”她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音，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浑浊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扇疯狂震颤的木门上，仿佛那后面站着择人而噬的恶鬼！“是……是麻三那帮畜生！”
麻三！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进我的脑海！梧桐巷里臭名昭著的混混头子！放高利贷的，开地下赌档的，心狠手辣，手下纠集着一帮亡命之徒！他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找上孙婆婆的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西肢百骸！我僵在原地，伸向馒头的手还悬在半空，身体因为极度的惊惶而无法动弹。胃里的饥饿绞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威胁瞬间压过，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带来濒临爆裂的窒息感！
地上的苏锐依旧无声无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床上的苏澈在咳出那点血沫后，似乎又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毫无反应。整个屋子里，只剩下门外那如同催命符般的狂暴拍门声，孙婆婆粗重惊恐的喘息，苏焕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以及……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如同生命倒计时般的细微“噼啪”声！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的撞击声猛地炸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撕裂声！
门板下方靠近门槛的位置，那块本就腐朽的木板，在连续的巨力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一道足有巴掌宽的裂口如同狰狞的伤疤，猛地绽开！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和泥腥味的夜风，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从那裂口里疯狂灌入！吹得屋内的煤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光影乱舞，几乎熄灭！
一只沾满泥污、穿着破旧胶鞋的大脚，蛮横地从那道裂口里伸了进来！粗壮的脚踝，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底层暴力的蛮横气息，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不开是吧？老子自己进来！”门外传来麻三那粗嘎嗓音得意的狞笑！随即是另外几个混杂着哄笑和叫骂的附和声！
那只伸进来的大脚开始用力地、粗暴地蹬踹着裂口周围的木板，试图将破洞扩大！腐朽的木屑在蛮力下簌簌掉落！
“不……不行！”孙婆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挣扎！她佝偻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地上扑向门口！枯瘦沾满血污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只伸进来的、肮脏的脚踝！“滚出去！畜生！给我滚出去！”
“老不死的！找死！”门外传来一声怒骂！那只大脚猛地一蹬！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踹在孙婆婆抓来的手上！
“啊——！”孙婆婆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枯瘦的身体被那股力量带得向后猛摔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土墙上！她闷哼一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枯瘦的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踹脱臼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只能发出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婆婆！”我惊恐地尖叫出声！巨大的愤怒和恐惧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僵硬！我再也顾不上那半个馒头，也顾不上地上的苏锐和床上的苏澈！身体里仅存的力量被一种保护的本能激发出来！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门口！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地挡在那道还在被外面暴力扩大的裂口前！
“滚开！不许进来！”我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哭腔和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凶狠！我伸出同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徒劳地去推搡那只不断蹬踹、试图撕裂门板的粗壮脚踝！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滑腻的胶鞋和肮脏的皮肤，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哟呵？还有个嫩雏儿？”门外传来麻三那令人作呕的、带着淫邪意味的怪笑声，“孙婆子，屋里还藏着好货色呢？给老子开开眼！”
那只大脚猛地缩了回去！紧接着，更狂暴的撞击如同雨点般落在门板上！目标不再仅仅是裂口，而是整扇门！
“砰！砰！砰！”
门板在连续的巨力冲击下发出垂死的呻吟！门框周围的土墙都在簌簌震动，落下簌簌的灰土！那道裂口在狂暴的踹击下迅速扩大！更多的夜风裹挟着冰冷的恶意涌进来！
“姐姐！”墙角传来苏焕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也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用他那小小的、冰凉的身体，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试图和我一起挡住那扇即将破碎的门！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却像一颗扎根的小树，死死地抱住我！
就在这时——
“哗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在狂暴的拍门和踹击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是那个棕色的小玻璃药瓶！那个苏锐拼了命带回来的“云南白药”瓶子！
它原本静静地躺在冰冷泥地的血泊边缘。在刚才孙婆婆被踹飞、我扑向门口、苏焕抱住我的混乱中，不知被谁的脚无意中踢到，滚落到了墙角。此刻，它撞在了墙角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瓶身碎裂了！里面灰白色的珍贵药粉，如同细沙般，洒落出来！混合着地上的泥污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瞬间变成了一小滩肮脏的、毫无价值的泥浆！
药！救命的药！
看着那摊在泥污中迅速被玷污、被稀释的药粉，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冰水般瞬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的愤怒火焰！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苏锐拼死带回来的希望……就这样……没了……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木屑横飞！
那扇早己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在狂暴的、持续不断的踹击下，彻底宣告解体！半扇门板带着沉重的门栓，如同断线的风筝，轰然向内倒塌！重重地砸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溅起一片乌黑的泥浆！
刺骨的寒风和浓重的水腥气，裹挟着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几个影影绰绰、散发着浓烈恶意的高大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这间充满血腥、药味和绝望的小屋！
煤油灯疯狂摇曳的火苗，在骤然涌入的狂风中发出濒死的挣扎，光影在几张骤然闯入的、写满暴戾和贪婪的脸上疯狂跳跃、扭曲！
为首一人，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到嘴角，如同蜈蚣般盘踞在脸上。他穿着件脏兮兮的皮夹克，嘴里叼着半截烟卷，猩红的烟头在昏暗中明灭不定。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残忍而贪婪的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屋内的狼藉——扫过地上生死不知的苏锐，扫过床上昏迷的苏澈，扫过抱着我腿瑟瑟发抖的苏焕，扫过瘫在墙边痛苦呻吟的孙婆婆……
最后，那如同实质般的、令人作呕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喷出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臭气。
“啧啧啧，”麻三那粗嘎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死寂的屋子里响起，“孙婆子，你这小破屋……今晚可真够热闹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