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千年古都的繁华之下,暗流从未停歇。一处闹中取静的百年老茶馆包间内,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咕嘟作响,蒸腾起氤氲水汽。
云罗樊笼副使任山玉,一身素雅的深青色常服,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如古井,正不疾不徐地烫洗着茶具。
他对面,穿着干练黑色背带裤作战服、却难掩一丝书生气的徐只因,正凝神盯着手中特制加密平板投射出的全息光幕,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关于邕州城黑水河事件及后续的绝密报告。
“月神会这运气…”任山玉将一杯澄澈透亮、茶香西溢的君山银针推到徐只因面前,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真是踩了天狗拉的金坨坨。隔着荒乱沙疆和暴乱三角整整两大凶域,他们居然能精准地一脚踹在波斯战域霸主的逆鳞上,还恰好是那位以‘绝对零度’闻名的墨冰女帝的亲妹妹?这概率,比在混沌海里捞出一颗完整的定海珠还低。”
徐只因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润的瓷壁,苦笑道:“确实匪夷所思。若非这阴差阳错,与姜罗衣在黑水河畔正面对决,对抗‘遮天神月’全盛之威的,就该是孔尼丘的‘万象归墟’了。没有云罗樊笼出手调停,那场面…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温和’收场了。”
任山玉轻轻吹开茶汤表面的浮叶,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仿古建筑群,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邕州城的血与冰。
“整个波斯战域,其混乱凶险程度,比起我们帝国卧榻之侧的暴乱三角,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盘踞在荒乱沙疆的那位‘楼兰沙皇’沈汀舟,其‘流沙蚀界’的领域诡谲莫测,对波斯战域丰饶的‘地脉灵源’垂涎己久,堪称谢灵昭的心腹大患。”他放下茶杯,指节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此次谢灵昭竟敢倾巢而出,带领近千‘冰魄卫’穿越暴乱三角踏入帝国国境…她就不怕后院起火,沈汀舟趁虚而入,一举鲸吞波斯国,进而掌控整个战域吗?这不像那位以冷静理智著称的‘女帝’会做的豪赌。”
徐只因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平板上迅速滑动,调出一份标记着猩红“绝密”符号的情报简报,压低声音道:“这正是关键所在,副使。您别忘了,横亘在波斯战域与荒乱沙疆之间的暴乱三角,是谁的地盘?”
“‘玉面毒皇’…余太息!”任山玉眉头一挑,瞬间捕捉到了关键,“那个用毒的祖宗,领域‘万瘴丰都’连空间都能腐蚀溶解的疯子?他…会帮谢灵昭?”
“不是帮,是交易,或者说…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制衡。”徐只因将平板推过去,上面是几段模糊的卫星监控画面和能量波动分析图,“就在谢灵昭离开波斯国境后不到24小时,暴乱三角靠近荒乱沙疆的‘蚀骨荒原’区域,监测到一次短暂但烈度极高的领域碰撞。虽然双方都刻意抹去了痕迹,但残留的能量频谱分析…高度匹配沈汀舟的‘流沙蚀界’和余太息的‘万瘴丰都’!碰撞后,沈汀舟麾下最精锐的‘沙暴军团’在荒原边缘停止了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情报推断,是余太息出手了,他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了沈汀舟不要轻举妄动。代价…恐怕是谢灵昭默许了他在波斯战域某些灰色地带的‘特殊通道’。”
任山玉盯着那模糊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牵一发而动全身…余太息这老毒物,眼光倒是毒辣。他深知若让沈汀舟吞并波斯,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暴乱三角。他这是在借谢灵昭的手,维持他那片毒瘴之地的微妙平衡。好一个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能让余太息甘愿暂时充当‘门神’,谢灵昭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她对那个妹妹…看得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这因果,月神会算是结大了。”
他揉了揉眉心,脸上浮现出真正的头疼之色:“此次境外之王——而且是战力顶尖、脾气出了名冷硬的‘王’——亲身踏入帝国国境,影响太过恶劣。虽然云罗樊笼及时介入,强行止戈,将其‘礼送’出境,但毕竟开了先例。国宰府那边…徐总书长的雷霆之怒,怕是要由我们云罗樊笼来承受了。”
他口中的“徐总书长”,正是帝国国宰府总书长,帮助国宰诸葛经官执掌帝国最高行政与超凡监管大权,以铁腕冷峻、眼里不容沙子著称的徐雨龙。任山玉与其共事多年,深知这位顶头上司的脾气。
徐只因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他切换了平板的页面,调出几份加密通讯记录:“副使,还有更棘手的事。赵存心…他己经连续发来七次最高级别的加密传讯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他以性命和荣誉担保,儒心门庭绝非帝国之敌,其理念宗旨与帝国维稳并无根本冲突,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互补。他请求…提前结束‘耀凌一’潜伏任务,正式归队。”徐只因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措辞一次比一次强硬,甚至暗示…若帝国仍执意将其视为棋子安插在儒心门庭,他就只能在儒心门庭混吃等死了,因为也没啥任务了!仅保留‘帝国公民’身份。他…他这是在逼宫啊!”
“胡闹!”任山玉脸色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还是忍不住愠怒,“化整为零的计划岂是他想结束就结束的?!孔尼丘的第十亲传弟子…这份量,这份价值,他懂不懂?帝国耗费多少资源才将他送进去,又在他身上投入了多少?现在他翅膀硬了,就想单飞?林青那边好歹还有个‘武痴’的弱点可以拿捏,这赵存心…简首就是块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无欲无求,无畏无惧,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想起赵存心那生死不明的背景资料,更感棘手。
徐只因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副使。林青虽然也桀骜,但至少追求武道极致,帝国还能提供资源和对手来引导。赵存心…他心中的‘道’似乎就是那套‘问心无愧,自由自在’,偏偏孔尼丘那套‘浩然正气’、‘明理行道’的调调,完美契合了他的胃口,还给了他一个‘家’的感觉。孔尼丘那老狐狸,收买人心的手段…着实厉害。”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随即又被职责的沉重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