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孙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踢被子,这种情况…你会怎么解决?”
“我会首接打断他的腿。”
……
这是医院里发生的一段对话。
也成为了爷爷被强制治疗的原因。
当八岁的我从心理辅导医生嘴里听到这句话时,甚至还有点庆幸。
毕竟…我是想杀了他啊。
当我再一次感受到那个声音时,镜子里的男孩正盯着我,眼神陌生而冰冷。
“你是谁?”我小声问道。
而镜中的我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属于我的微笑。
“我是你。”
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却低沉得不像个孩子。
“是你创造了我。”
我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浴室墙上。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今天,我又提前放学了,刚才在客厅里,奶奶问我为什么把同学李明推下楼梯,可我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我只记得课间休息时间,李明笑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然后...
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来,就己经站在教务处,校长和李明的妈妈对着我愤怒地拍打着桌子。
啊?
原来是李明在医务室被缝了五针。
是我干的?
我记不清了……
“咚咚咚。”
“小梧?你还好吗?”
奶奶轻叩浴室门。
我慌忙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
“我没事,奶奶。”
抬头时,镜子里的我又变回了熟悉的样子。
眼神惊慌,嘴角下垂,额前的刘海因为冷汗贴在皮肤上。
那个自称“我”的声音消失了,但我知道,他没有真正离开。
餐桌上,奶奶把药片排成一列。
“医生说需要加一种新药。”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可能会有点嗜睡,但能帮你...控制情绪。”
我盯着那粒淡紫色的药片。
自从爷爷被送进医院后,我的药盒里就不断添加新成员,白色、蓝色、黄色,现在是紫色。
每种颜色都代表着我的大脑里有一块区域出了问题。
“我不记得我推了李明。”
八岁的孩子,总是不喜欢自己被冤枉。
还想着为自己辩解。
我说:“他们都说我做了,可我真的不记得。”
奶奶的手停顿了一下。
“有时候...人在生气时会做一些事后记不清的事。”
“不是记不清,是根本没做过!”
我的声音突然拔高,手指不自觉地掐进大腿肉里。
那个声音再度出现了,并立即取代了我。
“他们都在撒谎!”
“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想让我死!”
奶奶惊讶地看着我。
一瞬间,我的表情变了。
眉毛压低,嘴唇绷紧,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孩子的冷酷光芒。
不过很快,那表情又消失了。
我又变回那个受惊的小男孩,仿佛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过。
“对不起,奶奶。”
我低头道歉。
奶奶伸手想抚摸我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最近,我的变化让她越来越不安。
有时候我像往常一样依赖她,有时候却突然变得像个陌生人。
暴躁,易怒。
更可怕的是,我似乎真的分不清那些“异常时刻”,究竟是我,还是“我”?
晚上,我蜷缩在床上,盯着月光在墙上投下的阴影。
那些影子时而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时而像蜷缩哭泣的孩子。
我想起镜子里自称是“我”的那个声音,不确定那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人格。
“你在吗?”我小声对着空气问。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树枝摩擦玻璃的沙沙声。
我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书桌上摊开着他的日记本,早在一年前,医生就建议我通过写作来整理情绪。
我翻开最新的一页,血液瞬间凝固。
页面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大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一遍又一遍。
有些地方笔尖甚至划破了纸张。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
我颤抖着往前翻。
正常的日记是他工整的笔迹,记录着日常琐事和对父母的思念。
但每隔几页,就会出现那种疯狂的涂鸦和诅咒,笔迹潦草得像是另一只手写的。
“你在吗...”
我轻声呼唤,这次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恐惧。
“我在。”
声音突然从我喉咙深处冒出,吓得我差点尖叫。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起笔,在日记本上写道:
你软弱。
你该死。
而我会保护你。
秦梧看着自己的手像提线木偶一样移动,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这种感觉既恐怖又奇妙,仿佛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清醒的我自己,和一个自主行动的陌生人。
“你...你是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说了,我是你。”
我的嘴巴自动回答,“当你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出来。比如当那个蠢货李明嘲笑你的时候。”
“你伤害了他!”
“他活该。”影子冷笑一声,“下次我会做得更彻底。”
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想起父母车祸那天,是不是也是“我”控制了我?
“是你杀了他们吗?”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沉默了一会儿。
当我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平静:
“不,是我们。我们受不了他们吵架,我们想要一切停止。我们只是...实现了愿望。”
我猛地合上日记本,仿佛这样就能把“我”关在里面。
“你撒谎!”
“问问你的记忆。”影子的声音开始变淡,“问问你为什么记不清那天的事...”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那个“我”立刻消失了,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奶奶推门而入,发现我坐在地板上泪流满面。
“怎么了,小梧?”
她蹲下身,注意到地上的日记本。
我想藏起来日记本的想法己经来不及了。
奶奶看到了日记本上那些可怕的涂鸦,她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某种复杂的决然上。
“明天我们去见陈医生。”她坚定地说着。
我点点头。
可是,她看着我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形:
“不,今晚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