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最疼的女儿受了委屈，她恨不得撕了陈大富。
可三个儿子的前程和蒋家在村里的脸面，更是她割舍不下的重担。
她不能为了女儿，把几个儿子都搭进去，更不能让自己成为儿子们怨恨的对象，自己以后还要靠儿子养老呢。
那个“老匹夫”——她惹不起。
她颓然的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老了10岁。
沉默了好一会儿，蒋母才重新看向女儿，声音干涉而无奈，带着一种认命的劝慰:“红菱啊，听妈一句劝，别哭了，啊？把身子骨养的壮壮的，女儿，女儿也好，你不就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吗？不过啊……”
她凑近女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智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怂恿，“你年轻，养好了，抓紧时间，再给老陈家生一个，生个大胖小子，等你给老陈家续上香火，立下功劳，你公公他……他还能不对你另眼相看。
你两个小叔子还小，娶媳妇还早呢，他陈大富那么大的家业，以后还不都是你儿子的，到时候你想怎么样不行，现在先把那死老头哄好。”
蒋红菱听着母亲的话，眼泪依旧无声的流淌着，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生儿子，又是生儿子，好像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给老陈家生个带把的。
她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阳光明媚，医院门口国庆的彩旗在远处飞扬，可她的世界却一片灰暗。
公公的冷漠，丈夫陈金土的懦弱，亲哥哥的斥责，连最疼他的母亲最终也劝她去争气的生儿子。
她在陈家的未来在哪里？
难道真的只能靠肚子来争地位吗？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不是因为认同，而是因为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
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她都有些痛恨女儿了，如果生的是儿子，她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蒋国兴看着妹妹那副失魂落魄，认命般点头的样子，心里也堵得慌。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重重的叹了口气。
妹妹的性子他了解，从小被母亲宠坏，要强，有时候还有点拎不清。
他刚才的话是重了点，但没办法啊！
大富叔现在是他们蒋家三兄弟的衣食父母。是他们在村里挺首腰杆的底气。
他可不能让妹妹再犯糊涂，把一家人的饭碗都给砸了。
只希望这次，她能真的听进去。
病房里一时陷入了难堪的沉默，窗外国庆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广播里欢快的音乐声，更衬着这小小的病房气氛压抑。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浓重了起来。缠绕着这各怀心思的一家人。
小亩地的愁，看着自己沾着泥的布鞋尖，蒋红菱则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蒋国兴则靠着墙，眉头紧锁，警惕的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生怕母亲再冲动。
与此同时，被蒋家一家人正议论着的陈大富在溜冰场帮完忙，又要去找王丽娟讨论货运站在火车站开设办事处的事。
陈大富站在街边，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印着大红牡丹的硬纸板礼盒，外加一个鼓鼓囊囊的绿色尼龙网兜。
网兜里装的满满当当，两瓶印着红纸标签的“婺城大曲”的白酒，几盒印着麦乳精字样的铁皮罐子，还用粗糙黄纸裹着麻绳包扎得结结实实的几包点心。
”滴滴——”
一身清脆又带点慵懒的汽车喇叭声，毫无预兆的打破了街角的宁静。
一辆崭新的北京吉普212，带着一股生猛的劲。咔吱一声，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陈大富面前，扬起的细小灰尘在阳光里打着旋落下。
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了下来，一张脸探了出来，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一丝不乱的偏逢着，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脸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茶色蛤蟆镜，他上身穿着件米白色的大翻领夹克衫，领子刻意的立着，露出里面姜黄色的高领毛衣，脖子上还松松垮垮的搭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来人正是陈大富的合伙人——王丽娟。
”哎呦喂，我的陈大老板。”王丽娟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蛤蟆镜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大富和他那堆显眼的礼物，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带着揶揄的腔调，“您老这阵仗知道的是你去我大哥家串个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去给谁家下聘礼呢。
啧，啧啧。瞧瞧这网兜，这礼盒，昨天你不是让我给我家大哥捎了一份咱们国庆节的节礼嘛？你这还嫌不够隆重啊。再这么送下去，我哥家那小厨房怕是要被你的礼数给塞爆棚了。”
陈大富被他这连环炮式的调侃逗乐了，“我看你穿的像暴发户，你这也穿的太时髦了，又不是大夏天，带什么蛤蟆镜？”
王丽娟下车替陈大富拉开了车，陈大富小心翼翼的把手里那堆礼物在后座安置好，自己才钻进副驾驶。
“小王，你这就不懂了。”从2025年重生而来的陈大富一边系着那根简陋的安全带，一边语重心长，带着点过来人的笃定，说道:“我这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空着俩爪子去，那像什么话？这叫礼数，懂不懂规矩？老祖宗传下的，不能废。”
他拍了拍腿上的土，目光扫过王丽娟那身精心搭配的潮服，心里头忍不住嘀咕:“这小子，虽然当了不少年的兵，但还是天生的纨绔胚子，转业还不到一年，这花花肠子倒是与时俱进了，这蛤蟆镜，这大翻领，这围巾，搁30年后那叫复古风，搁现在那就是大写的烧包。”
王丽娟把车开出街边，顺手拧开了车上的收音机，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后，邓丽娟那甜的发腻，带着点靡靡之音悬疑的歌声《甜蜜蜜》便流淌出来，瞬间充满了狭小的车箱。
“得，您老规矩大，道理多。”王丽娟跟着收音机里的调子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节奏，“不过，哥，你这网兜里也太实在了点，就不能弄个像样点的包，这玩意拎着一走路里头瓶子罐子。叮当咣啷的响，知道的是你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收破烂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