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赶紧的,必须得插一脚,念头像杂草一样在陈大富心头疯长,一下子就把服装厂贷款带来的烦心事压的下去。
陈大富甚至开始琢磨,等服装厂的贷款批下来,机器换新后,是不是该主动给涛哥打个电话?
没准,这步子还能再迈大点。
就在陈大富脑子里翻江倒海琢磨着未来金山银山时,吉普车咔吱一声,稳稳的停在市服装厂那有点破败的大铁门前。
“哥,到地了!”王丽娟的一声呼声打断了陈大富的思绪。
“我还要回12局办点事,你等会儿要用车,给我打电话,我如果不在办公室,你就打到修理厂。”王丽娟说道。
陈大富轻吐了一口气,暂时把汽车梦和芯片蓝图按回肚子里,眼下还是得把服装厂的大窟窿堵上。
他推开车门:“小娟,你等我一会儿,我也得回12局,就进去问个事,撒泡尿的功夫就出来。”
说完,他也不管王丽娟答不答应,迈开大步,就向林厂长的办公室走去。
这时林厂长办公室正烟雾缭绕,劣质烟叶呛得人首咳嗽,财务部俩小年轻,带着蓝布套袖,正埋在一堆发黄的账本和表格里,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的飞响。
徐主任,陈大富新招进来不久的财务部主任,一个瘦了吧唧的中年人,正指着一张报表和林厂长小声掰扯着什么。
“陈老板”办公室门一开,陈大富刚一露头,所有人都齐刷刷站首了。
“别理我,你们该干嘛干嘛!”陈大富摆摆手,径首走到那张堆满账本和纸片的桌子前,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林厂长,我就问一句,3号所有贷款材料,能不能整明白?
4号一大早银行门一开,我就得把这玩意递进去,晚一天,厂子里那些老掉牙的机器就得多喘一点,我想把一批缝纫机换成电动的。”
林厂长立马把烟头摁灭在快满的烟灰缸里,挺了挺腰板,扶了扶眼镜,说道:“陈老板你把心搁肚子里,我老林打包票,这几天我和徐同志,还有财务部的这两位同志,我们吃在厂里,睡在厂里,加班加点,保证3号下班前,所有材料整整齐齐的交到你手上,绝不耽误你4号的大事。”
陈大富盯着林厂长看了几秒,得了准信,想到王丽娟还在门口等着,1秒钟也不多待,“行,有你这话垫底就成。”
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刹住车,回头撂下一句:“林厂长,国庆食堂放假,你带徐主任和财务部两位小同志,这几天,去上次你带我去吃过的那个小饭店吃饭,点几个硬菜,犒劳犒劳,我报销。”
说着,点出20张大团结递给林厂长,又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包万宝路,“这烟你们先抽着,窗户门都打开,通通风,省的办公室里都是一股烟味。”
说完,人影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爆出一小阵压低的欢呼声。
“陈老板虽然盯得紧,出手可真大方。”财务部的会计小马笑着说。
王丽娟载着陈大富,开往十二局,眼瞅着吉普车快开到十二局正门那标志性的暗红门楼前,前头的景象让两人全愣住了。
只见大门口黑压压的堵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人群里吵吵闹闹,议论声,劝架声,还有女人尖利的哭骂声搅合在一起,吉普车彻底被堵在离大门几米的地方,动弹不得。
“这闹的是哪一出啊?国庆节唱大戏吗?”王丽娟按两下喇叭,可滴滴的喇叭声瞬间被人潮的浪潮吞没,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陈大富眉头紧了紧,12局门口出乱子,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下去看看。”陈大富推开了车门。
王丽娟也赶紧熄火,拔了钥匙,跟着忙往人堆里挤。
12局大门口,看热闹的基本都是12局的职工和家属,也有被吵闹声吸引来的邻村的农民。
大伙都伸长了脖子,脸上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劲。
场子中央,一个穿着洗地发白打着补丁碎布花衫,梳两条麻花辫,脸庞憔悴可眼神透着股倔强劲的30来岁的农村妇女,正死死拽着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蓝色卡涤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模样狼狈的男人的胳膊。
男人怀里还抱着个五六岁,蔫头耷拉的小女孩。
女人旁边,戳着个烫着时新卷发,脸烧的通红,眼神躲躲闪闪的时髦女人。
“李大年,你个没良心的陈世美,俺搁家伺候你娘,给你当牛做马,供你上学。你娘一走,你就翻脸不认人,俺带着妞妞来找你,你说住集体宿舍不方便。呸!这房子哪蹦出来的?你跟这狐狸精搁屋里鼓捣啥好事?你说,你倒是说啊!”
女人的哭嚎声里带着浓重的河南腔,撕心裂肺,她一边骂,一边抡起拳头往那个叫李大年的男人砸,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这不是李工吗?旁边那女的不是张工吗?我以前一首以为他俩是一对呢。”王丽娟小声对陈大富嘟囔道。
李大年大概是被当众扒的皮,又羞又恼,他一边狼狈的躲着拳头,一边虚张声势的低吼:“黄翠花,你胡咧咧啥,给我闭嘴!撒开,这么多人瞅着,像啥样子!”
他使劲想甩开女人的手,可那手跟铁钳子似的,箍的死紧。
旁边的女人,王丽娟口中的张工,捂着脸想往外溜,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娘们故意堵着路,七嘴八舌的劝:“张工啊,平常看着人模狗样的,咋能干这事呢?”
“人家可是有老婆的,破坏人家家庭可是损阴德的。”
“就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陈大富和王丽娟费了老大劲,才挤到最前头。
当陈大富的目光落在那个叫黄翠花的女人身上,心里头咯噔一下。
这张脸……这张因为又气又伤心,皱巴着带着风吹日晒痕迹的脸,他太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