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带来的鸡汤香气还在空气中浮动,客厅里却因林婉婷那通电话而陷入一种紧绷的沉寂。
林婉汐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那句“陆沉查到了关于姐夫的事情,好像很严重”像冰锥刺入耳膜。
她抬眼看向苏砚寒,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被刺探的不悦,但更多的是对她反应的紧张和一丝……坦然?
“婉汐,”
苏砚寒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凝滞。
“陆沉查到了什么?”
林婉汐抿紧唇,还未开口,张善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她看看儿子,又看看明显情绪低落的儿媳,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婉汐的手背:
“孩子,不管外面怎么说,日子是你们两个人过的。砚寒是什么人,我这个当妈的,比外人清楚。”
她目光慈爱地转向苏砚寒,带着一丝嗔怪,“你这孩子也是,有什么话不能跟媳妇好好说?藏着掖着,让人家姑娘心里多难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自然地扫过书房方向,又看向苏砚寒。
“对了,你书房抽屉里那个宝贝盒子,还锁着呢?
那枚戒指……当年你为了打那个戒指,在工地晒脱一层皮,手都磨破了。
回来还骗我说是打球摔的……”
张善的语气带着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不就是想送给人家婉汐的吗?现在人都在你身边了,怎么还藏着?拿出来啊!”
张善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林婉汐脑中一片空白。
为了打那个戒指,在工地晒脱一层皮,手都磨破了。
不是收集幻影的证明,不是冰冷的替代品。
那枚精致的芍药银戒,是他少年时用血汗换来的。
是他笨拙而炽热的心意,指向的是她:林婉汐,不是别人。
她猛地看向苏砚寒,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冲击。
苏砚寒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揭开他埋藏最深的少年心事。
他看着林婉汐眼中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干涩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妈说的……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锁住林婉汐,仿佛要将自己剖开。
“那枚戒指,高三暑假,我打了三个月工,在老银匠铺子,求师傅按你画在笔记本上的芍药打的。
本来……是想等你在上大学之前……鼓起勇气再试一次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带着无尽的苦涩。
“可惜,我那时满脸的青春痘,在刻苦的治疗依然没什么效果,自卑的一拖再拖……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了。”
他上前一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懊悔和赤诚。
“婉汐,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有少年执念的成分,也有应付家里的想法。
但我发誓,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看到的、我想要的,就是眼前这个真实的你。
不是幻影,那份调查……是我被嫉妒和过去的阴影蒙蔽了双眼,是我混蛋!
我伤害了你,我罪该万死。
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从九年前那个在图书馆偷偷帮你夹书签的傻小子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我想要守护的,也一首都是你——林婉汐!”
林婉汐呆立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母亲张善无意间揭开的真相,苏砚寒情急之下的剖白,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心中那层名为“替身”的坚冰。
巨大的震撼,迟来的理解,汹涌的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复苏的心动,犹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无声的啜泣,而是压抑了太久后的彻底崩溃。
她身体晃了晃,苏砚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婉汐……是我混蛋……”
苏砚寒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感受着她滚烫的泪水浸湿他的衬衫。
他的心像是被揉碎了又泡在酸水里,只剩下无边的心疼和悔恨。
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着道歉,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张善看着这一幕,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悄悄抹了下眼角,提起自己的包,对苏砚寒无声地做了个“好好照顾她”的口型。
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在儿子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儿媳,带着欣慰和一丝释然,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把空间留给了这对饱经误会折磨的新婚夫妻。
林婉汐在苏砚寒怀里哭了很久,仿佛要把这些天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恐惧和此刻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都宣泄出来。
苏砚寒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衣衫,用无声的拥抱传递着他迟来的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林婉汐的情绪似乎宣泄了大半,但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推开他。
苏砚寒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虔诚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他凝视着她哭红的双眼,声音沙哑而低沉:“婉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弥补,让我证明,我值得你信任,值得你……依靠。”
林婉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悔意,心尖颤抖着。
那道被砸开的裂缝,似乎正透进温暖的阳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回了他坚实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这无声的默许,让苏砚寒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