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争论的回音。
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地钻入鼻腔,纪星意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闭上眼。
高强度集中后的虚脱感如潮水般涌上,太阳穴突突地跳。
脑海里,霍震廷复杂的影像、专家们或质疑或忧虑的面孔,
还有霍煜那双沉甸甸、带着孤注一掷信任的眼睛。
两者交织缠绕,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纪医生,您还好吗?” 小护士担忧的声音传来。
纪星意猛地睁开眼,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疏离。
“没事。”
她站首身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通知手术室,准备明天下午三点进行手术全流程模拟演练。
另外,把霍先生所有影像原始数据和过往用药记录,加密发送到我私人工作站。”
“是,纪医生!”小护士应声跑开。
纪星意没有立刻离开。
她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VIP病房门上。
霍震廷就在里面。
那位在她刚踏入医学殿堂,迷茫无措时,曾温和地告诉她“医学是冰冷的科学,但医者的心不能冷”的长者。
如今,她握着他的生命线,却要在最冰冷的刀锋上,为他搏一个生的可能。
——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笼罩着模拟手术台。
纪星意穿着刷手服,戴着无菌手套,整个人如同与冰冷器械融为一体。
巨大的3D神经导航屏幕上,霍震廷的脑部结构纤毫毕现,那个深藏于功能区核心的肿瘤,像一颗致命的定时炸弹。
“吸引器。”
“双极电凝,功率调低。”
“显微器械准备。”
她的指令清晰、简洁、不带一丝情绪。
手术室只有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助手们紧张的呼吸声。
她模拟着最坏的情况:术中大出血、功能区意外损伤导致偏瘫失语、甚至心跳骤停……每一个预设的“意外”都被她以近乎冷酷的精准和超乎想象的反应速度化解。
汗水顺着她额角滑落,浸湿了无菌帽的边缘,但她握着显微器械的手,稳得如同磐石。
观摩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霍煜紧盯着屏幕上纪星意专注到极致的侧脸。
那是一种超越性别、超越容貌的吸引力,是灵魂在生死边缘极致燃烧的光芒。
他看到她因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微微颤抖的小指,看到她因极度专注而紧抿到发白的嘴唇。
每一次模拟险情出现,他的心都像被狠狠攥紧。
而每一次她冷静化解,那股汹涌的、混杂着敬佩、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就在他胸腔里冲撞得更猛烈。
“她……简首是神。”身边一位年轻的观摩医生忍不住低声惊叹。
霍煜没有回应。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拳。
七年前,他追逐的是她清冷的表象,像孩子追逐月光。
而现在,他被这光芒深处蕴含的、足以撼动生死的力量彻底俘获。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弄丢的,从来不是一件漂亮的玩物,而是一颗在苍穹之上独自闪耀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