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把“暂停营业”的木牌挂到门口时,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
苏桃刚端着酒酿圆子从厨房跑出来,碗沿还沾着桂花蜜:“阿姐不营业啦?那我煮的圆子——”
“今天我们不接待客人。”林疏桐转身,指腹蹭掉她鼻尖的糖渍,“我们要去‘源头’。”
谢砚舟正在擦剑,闻言抬眼。
剑鞘上的星纹跟着动了动,像被风吹亮的星子。
他没问去哪,只把剑往腰间一扣:“带路。”
白璃站在柜台后,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上的水痕。
她是初代裂隙管理者的女儿,此刻发间的蓝丝带无风自动:“跟我来。”
空间像被揉皱的纸。
林疏桐抓住谢砚舟的袖口,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苏桃抢奶茶时炸毛的弧度,阿莱给孤儿院送面包被雨淋湿的衣角,谢砚舟第一次在打烊后出现时,剑穗上还沾着话本里的墨香。
再睁眼时,他们站在一片纯白之地。
那里站着个人。
他穿月白长衫,眉眼像用尺子量出来的工整,连发梢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林疏桐见过裂隙管理者的雾气形态,此刻才看清,这是他们的核心意识体——零。
“你们的存在破坏了故事的平衡。”零开口,声音像机械齿轮咬合,“苏桃该是恶毒女配,谢砚舟活不过第三章,阿莱必须在十八岁死去。”他看向林疏桐,“包括你,本应是继承便利店却无力改变任何事的普通人。”
沈昭的剑“嗡”地出鞘。
他是从江湖话本里跑出来的疯批剑客,发带松松系着,眼底燃着不服管的火:“老子的刀还没认过命!”
剑风卷起一阵白浪。
零连手指都没动,沈昭便像撞在无形的墙上,被弹得踉跄后退,剑尖在地面划出半尺深的痕。
“你们不过是文字构成的幻象。”零的目光扫过众人,“眼泪是设定,心跳是数据,连反抗都是故事需要的冲突。”他抬手,空中浮起几行泛着冷光的文字,“看,苏桃的恶毒值90,谢砚舟的死亡倒计时17天,阿莱的寿命只剩321天——”
“住口!”阿莱打断他。
这个总把温柔藏在魔法草药里的祭祀红了眼,他扯下颈间的银铃,那是孤儿院孩子们用碎银打的:“上个月我发烧,小朵哭着给我喂药;前天暴雨,阿和把唯一的干斗篷披在我草药篮上。这些温度,是设定能写出来的吗?”
银铃在他掌心摇晃,发出细碎的响。
零的目光顿在那串铃铛上,像第一次看见会发声的东西。
林疏桐摸向颈间的玉牌。
那是外婆留下的,这些日子她总在客人离开时收集些什么——苏桃气鼓鼓撕掉的“抢男人”剧本碎片,谢砚舟偷偷藏起的“死亡通告”残页,阿莱用草叶写的“想多活十年”的愿望。
此刻玉牌发烫,像揣着团活火。
她抬手一抛。
无数光点从玉牌里涌出来。
有苏桃叉着腰对导演喊“我要改人设”的影像,有谢砚舟在便利店门口教小孩打拳的背影,有阿莱在暴雨里护着草药篮笑出酒窝的侧影。
最亮的那团光,是林疏桐自己——她蹲在碎纸堆里,对纪言说“我们要自己写结局”。
“你说我们是故事。”林疏桐走向零,光影在她脸上流动,“可这些选择、挣扎、舍不得,是故事里该有的吗?”
零的指尖颤了颤。
他望着那些光点,像是第一次看清“故事”之外的东西。
他的胸口裂开道细缝,蓝色雾气从中漏出来,像被戳破的气球:“如果故事可以自由生长……那我也……不再是唯一的裁决者吗?”
他突然抓住林疏桐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却不像从前的雾气那样刺骨:“你愿意……成为新的‘守序者’吗?我把权柄给你,你可以维持所有世界的平衡。”
林疏桐没抽回手。
她望着不远处的谢砚舟——他正把沈昭的剑捡起来,帮着擦去剑刃上的白灰;苏桃凑在阿莱身边看魔法草药,发梢沾了片蓝花瓣;白璃站在光里,蓝丝带终于不再紧绷,软软垂着。
“我不做守护者。”她轻轻摇头,“我只是个开便利店的普通人。”
零的裂缝越来越大。
他松开手,雾气里浮出丝笑意——那笑意像他第一次学会的表情,生硬却真实:“原来……自由比秩序更接近永恒。”
他的身体开始消散。
最后一缕雾气飘向林疏桐时,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像句没说出口的告别。
天空裂开一道光。
林疏桐看见无数世界的风涌过来——有武侠话本里的江湖风,有甜宠剧里的樱花风,有奇幻世界的魔法风。
风里混着苏桃的笑、谢砚舟的剑鸣、阿莱的草药香,还有远远的,豆浆摊的香气。
“该回去了。”谢砚舟走过来,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他们穿过光。
再睁眼时,便利店的木门就在眼前。
门牌号“时隙”在阳光下泛着旧木头的暖光,铜铃挂在门楣上,正被风撞得轻响。
林疏桐伸手去推门。
门把手上还留着早上她擦过的蜂蜜水味道——是苏桃非说“木头也要喝甜的”。
门里传来响动。
像是酒酿圆子在锅里滚,像是魔法草药叶在篮子里沙沙响,像是有人偷偷把“暂停营业”的木牌翻了过来。
铜铃又响了。
这一次,是风,也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