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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区西街。
莉莉走过七弯八拐的巷子，小橘子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猫仿佛是破败水泥楼房缝隙中盛开的百合和雏菊。
根据她的调查，西街失踪的人数最多，也是最不受关注的，毕竟谁会在意苟且偷生的底层人。
莉莉也是西街出生，母亲因病早逝，父亲酗酒赌博，沉迷“快乐”贴纸。
她拼尽全力考入联邦大学，背上沉重的学业负债，想成为特情部治安员改变自身命运，最后却因为身体素质被刷掉，只成了一个小小的特情部后勤员。
说是后勤员，实际上是特情部的消耗品，廉价可替代，好处是死亡赔偿金还算高，至少对她而言很高。
“你好，”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拦住莉莉，双瞳漆黑，“警官小姐，你能帮忙找找我的女儿吗？她叫程婷，小名婷婷，今年六岁，喜欢兔子，走丢的时候抱着她的兔子玩偶。”
莉莉被她拉扯衣服，对方见她一身制服，分不清特情部治安员和后勤员的区别，以为她是负责刑事案件的治安员。
莉莉连忙解释，“这位女士，你认识错了，我只是后勤员，不是你口中的警官。”
“求求你了，一定要帮我找找婷婷，其他人都不肯帮忙，我也没有钱给他们，”女人根本不听莉莉的解释，把一张寻人启事塞到她手里，“这是婷婷的照片，她生日时特意带她去拍的，你看她多可爱。”
莉莉展开被揉捏的皱起的照片：是一个穿连衣裙的女孩，连衣裙是褪色的淡蓝色，梳双马尾；她脸庞是不符合年纪的干瘦，但笑容明媚。
莉莉深吸一口气，收下照片，说：“我会帮你找到婷婷的。”
“谢谢你，谢谢你，警官小姐，”女人连连道谢，“你是个好人，黑娘娘保佑，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她这样的小小后勤员，怎么敢祈求长命百岁。
莉莉心中一颤，恍惚抬头，瞳孔涣散。墙上无数张寻人启事挤入眼帘，程婷笑着的面孔一张连着一张，浮在半空中，笑容不再是阳光明媚，上扬的嘴角透出诡异。
她们都在看她。
“喵～”
小橘子用爪子扒拉莉莉裤腿。
莉莉如同溺水的人浮上海面，胸口起伏，眼神顿时清明，心有余悸地查看周围环境，依旧是破败的西街，狭窄的巷子，没有满墙的寻人启事。
但方才的女人不见了，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她一人。
莉莉捏住手中照片，这种塑封照片己经很少见了，刚才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心中疑惑，但既然己经答应女人，无论如何都必须帮女人找到程婷。
“小橘子，谢谢你。”
她抱起橘猫，笑了笑，现在她俩是搭档。
莉莉没走出几步，一道男声喊住她。
“莉莉，是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她下意识想逃，多少年了，她依旧活在恐惧中，活在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阴影中。
“果然是你，莉莉，我的女儿，”男人从后面钳住她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莉莉回头，看见那张无比厌恶的脸，又庆幸自己长得像母亲，而不是他。
男人眼歪嘴斜，胡乱贴着“快乐”贴纸，一开口冒出浓重酒气，熏得莉莉首犯恶心。
“你放开，我还要工作。”莉莉挣扎，想摆脱男人的钳制。
“莉莉?佩兰，你去特情部就不认识自己是谁了，你是我女儿，”说着说着，男人打了个酒嗝，“快，给我五万金，他们来催了，一群不识好歹的人，老子下把一定赢回去。”
“五万金！”莉莉震惊，“你是想要我死吗？”她的死亡赔偿金才能达到这个数。
“喵！”
小橘子在撕咬男人的腿。
“哪来的蠢猫，你有钱养这种蠢猫也不肯给爸爸钱是吧。”男人抬脚就要踢小橘子。
突然间，一根棍子打在他腿上，男人叫了一声，吃痛地跳开。
“放开莉莉！不然老娘让你脑袋开花。”
一个手持长棍的女人出现。
她三十来岁，穿得简单，白短袖，黑长裤，一头显眼的浅绿色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说完还撩了撩头发，冰蓝色的双眼锐利。
“齐姐姐！”
莉莉兴奋大喊，如同看见救世主，跑到女人面前。小橘子也跟着跑过去。
齐翠微像护崽一样把莉莉藏在身后，双手叉腰，喊道：“给老娘滚！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再让我看到你问莉莉要钱，老娘见你一次打一次。”
男人缩了缩脑袋，自知不是齐翠微的对手，而且这个女人他惹不起，悻悻而逃。
见男人离开，齐翠微俯下身子与莉莉对视，“莉莉，你不应该害怕他，你己经长大了，而且你也有武器。”
她看向莉莉腰间的枪。
莉莉沉默，即使在特情部见惯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异种，也协助处理过各种罪犯，可她一见到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就仿佛回到年幼时，和母亲依偎在一起，面对发怒的男人瑟瑟发抖。
那是她无法战胜的阴影。
“唉，”齐翠微摇了摇头，对这孩子无可奈何，“都到这了，随我去寺里坐坐吧。”
“好，麻烦你了，齐姐姐。”
莉莉应下她的邀请，抱起小橘子跟她离开。
走出巷子，一座造型古朴的寺庙突兀出现在钢筋水泥的楼房间隙中，像是突然长出来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寺庙飞梁雕花，黑瓦黑墙，连大门都刷了一层黑漆，外轮廓缠了一圈LED灯，迷幻诡谲。庙门上的牌匾刻有“黑娘娘寺”。
莉莉长大后不经常来黑娘娘寺，但每次来都格外安心。她手指摸过庙柱，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亲密，接着把脸也贴上冰冷柱子。
“哈哈哈，莉莉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当时那个混账每次打了你，你就哭着跑到我这，抱住柱子大哭。”
齐翠微摸了摸她的头，递给她三柱电子蜡烛，“去上香吧，黑娘娘会保佑你。”
“好，”莉莉接过蜡烛，走进寺庙，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欣喜大喊，“史密斯先生！”
“嗯？”
百里羲回首，见是个面生的小姑娘。
“啊…抱歉，我认错人了！”
莉莉吃惊，没想到认错人了，向百里羲鞠躬道歉。
“没事，”百里羲扫了莉莉一眼，对齐翠微说，“你可没说除了我还有其他客人。”
“我刚刚遇到莉莉就把她带来了，莉莉，这位是百里羲，我的客人。”
齐翠微把手搭到百里羲肩膀上，十分熟络，向莉莉介绍他的身份。
“原来是百里医生。”莉莉恍然大悟。
齐翠微是黑娘娘寺的看寺人，也是朴教的重要人物，经常会接待教派成员。莉莉想起来了，百里羲是西街的医生，信仰血肉菩萨。
她看着百里羲，他和史密斯先生都是黑色长发，以至于她第一眼认错了，仔细一看，二人并不相像，百里羲气质淡漠，而史密斯先生更为亲切平和。
莉莉的母亲信仰太阳神教，她算半个太阳神信徒，但对黑娘娘怀有好感。
她仰视庙堂之上的神像。
漆黑神像端坐，穿交领长裙，仔细辨认才能分辨出黑成一团的五官。祂垂下脑袋，双眼阖着，神情宁静慈祥。
可此时，莉莉愈发注视神像，愈发觉得惊悚，黑娘娘居然与她刚才遇到的女人长相有几分相似。
她下意识摸向放有程婷照片的挎包，巧合吗？
百里羲注视望得出神的莉莉，她身上有神明的气息，看来遇到了神降，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