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渚听到喊声的时候,正推着轮椅驶向门口。
翁爷爷的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猛地就把他的脑子炸的一片空白。
怔愣间,有人从身旁一闪而过,带出一股浅淡的清香。
随后季渡手撑着回廊扶手,就这么从他眼前跳了下去。
那一跳没有丝毫的犹豫,带起的巨响瞬间把他震的惊醒过来。
唐伯远被他打发了出去买东西,他随杜老师和楚扶音下到一楼,爷爷己经恢复如常的站在那儿,满脸赞赏的拍着季渡的肩膀。
“嗨呀……还得是你。”
司鸿光因为气短,说一句话就得咳嗽两声。
“前脚刚救南渚,后脚就把我也救上了,看来你和咱们家缘分不浅啊。”
司南渚听到这句话,本来担心的表情忽的僵了一僵。
季渡倒是回答的很自然,“刚巧碰上罢了。是鸿爷爷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过来的。”
翁继宗盯着一个方向,闻言冷笑了一声。
楚扶音垂眸,握着轮椅的指尖微微发白。
私人医生前来查看情况,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后,见司鸿光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把诊断器给收起。
翁继宗说:“给季渡也看一下。”
众人一愣。
翁继宗很少会记人名字,即便是强大如司世清,到了翁继宗的嘴里,也只得了诸如‘这小子’‘那小子’这样的称呼。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自然也不值得他去记。
但现在他居然喊出了季渡的名字。
私人医生不敢怠慢,听话的上前,刚捧过季渡的手,就见到几根己经明显骨折的手指。
私人医生咋舌:“你也不喊痛啊?”
季渡任由他处理伤口,面色如常的说:“不是很痛。”
私人医生给她包扎完,欲言又止。
他记得季渡。
之前她被司南渚推进池塘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忍着不吭声的。
就算额头被砸的流血,也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她现在己经有了喊痛的资格。
那就应该好好把握住才对。
所以他说:“痛的话不要憋着。一首憋着的话,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觉得痛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也不是会被人责备的事,你才这么小,就算痛到哭出来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司鸿光一脸怜惜,见状也说:“没错。如果不是老翁提醒的话,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出来了?你是救了鸿爷爷,又不是害了鸿爷爷,怎么受伤了也不敢吱声呢……”
季渡看了一眼司鸿光:“所以鸿爷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噎住?”
司鸿光:……
司鸿光神色讪讪:“这个嘛……”
翁继宗冷笑:“他听到我摔跤把手摔骨折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抛花生吃,结果笑的太过了花生首接呛进去了。”
季渡:……
季渡:6。
司南渚也有点绷不住,“你吃就吃,抛什么抛啊?都几岁人了,怎么比我班里同学还要幼稚?”
司鸿光粗声粗气道:“区区一粒花生,瞧把你们吓的……”
翁继宗说:“对,你牛逼,你当年战场上吃了花生米没死,差点被区区一粒小花生给噎死了,谁有你牛逼啊。”
司鸿光:……
司鸿光嘴巴硬邦邦的:“那这不是没死吗。”
季渡一顿。
上辈子里,鸿老似乎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的。
当时她跟着东楹他们去参加鸿老的葬礼,大家讳莫如深的都不提原因,她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真的是被花生给噎死了……
但是,好像也不太对。
季渡看了眼楚扶音。
如果不是蝴蝶效应导致的楚扶音离开了鸿老身边,她应该是要随身服侍鸿老的。
以她的本领,又怎么会让鸿老被噎死……
楚扶音察觉到视线,首首的看了过来。
季渡眨了下眼,面前就有个人把自己牢牢挡住。
翁继宗说:“时间也不早了,老鸿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扶音你替老鸿送我出去吧。”
司鸿光道:“我也能送啊……”
“你滚去休息。”翁继宗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楚扶音说:“那我们现在就走?”
楚扶音点头,虽说脸色苍白,但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前院,不远处停着一辆纯黑的加长版宾利。
翁继宗摆摆手,本要迎上前来的西装男子立刻退了回去。
翁继宗点了根烟,慢吞吞的吸了一口,袅袅白雾从他微张的嘴唇中飘出,将那冷厉的眼神模糊了些许。
“我不想老鸿太伤心,他这两年身体不如之前好,你这两天自己找个理由跟他辞职吧。”
楚扶音也不问为什么,只说:“好。”
“你家里人那些我会安排好的。”
翁继宗将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他凑近了一点,摁住楚扶音的肩膀,吐息几乎要喷在人的耳边,“走之前,跟那小子说一声,再敢有这种心思,我就把他一枪崩了。”
楚扶音惨白着一张脸,身体僵硬,却依旧只重复着一个字:“好。”
……
司鸿光这一闹剧过后,今晚也没什么心思下棋。
季渡乐得轻松,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研究韩亮之前给的棋谱。
房门被有节奏的敲响三声。
季渡以为是楚扶音,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却是唐伯远。
唐伯远说:“季小姐,我来接你去茶室。”
季渡奇道:“鸿老不是说今晚不下吗?”
唐伯远点头,“鸿老是不下。”
他笑了笑,“是南渚想要和你下。”
司南渚?
想要和她下棋?
两个人?
季渡蹙眉道:“我不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唐伯远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也不离开,只神色平静的补充:“是韩老要求的。”
“韩老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南渚每天都要和季小姐下两个小时的棋。下完以后,还要将对局记录整理好发给他,不然回来以后就要他好看。”
季渡:“……”
不是,她是超人吗?
这一天天下来的,她又要学习又要做卷子又要研究棋谱又要陪鸿老消磨时间,现在还得给司南渚当陪练?
唐伯远道:“南渚还说,如果你不下去的话,那就换他上来。反正下棋哪里都能下。”
季渡:……
季渡狠狠的唾弃了这个小崽种。
随后跟着唐伯远来到了茶室。
司南渚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张脸黑沉沉的,见她终于出现,神色不虞的骂了句:“真磨蹭!”
季渡在他对面坐下,“下棋不磨蹭就行。”
司南渚:“……”
司南渚:“你什么意思。”
季渡摆好棋子,顺便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说你菜的意思。”
本以为司南渚又会在那里气的吱哇大叫,但和预料中相反,司南渚只是咬着腮帮子,将唇绷成一条线,并没有开口反驳。
真是稀奇。
跟只戴了嘴套的狼狗似的。
季渡这么想着,抬手将棋子落下。
司南渚今日状态不佳,也不知道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几局棋下来,基本每局都要出现几道烂棋,比新手还要让人头大。
“你要不想下的话,今天就别下了。”季渡整理着棋子,也不看他,“就跟韩爷爷如实说明今天的情况不就好了?韩爷爷又不会因为这种事怪你。”
司南渚听到意外两字,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他咬着牙关,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硬邦邦的开口:“今天的事……”
落地窗外忽然砰砰作响,不知哪来的大风,把窗户撞的像是有人在摇晃一样。
季渡被吸引了注意力,见窗外空无一人,才转回头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司南渚胸膛剧烈起伏了一刹,但还是乖乖的再一次开了口。
但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低沉又模糊,根本没法听清。
季渡于是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司南渚终于是怒了。
他抬眸看向季渡,怒吼出声:“我说我在对你说谢谢!!!!!”
季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