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碎玉刚落地,黑石碑背面突然传来脆响。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碑面——新的裂纹像蛛网般爬出来,比先前更深,首往地底扎。
“火珠坠入之后,这石碑反而开始崩裂……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她抬头,睫毛上沾着雪粒。
李破虏盯着那些裂纹,喉结动了动:“也许,我们只是打开了它。”
地底传来闷响。
乌尔班突然踉跄两步,星铁杖砸在雪地上。
他摸出铜制测震仪,指针疯狂震颤,频率和心跳一模一样。
“不是自然现象。”老学者翻开泛黄的羊皮卷,指节发白,“赫利俄斯教派记载过‘初火之母’——第一缕火焰的源头。”他抬头时眼里泛光,“这震动……像它在苏醒。”
李破虏摸向腰间火折子。
火苗比刚才更弱,几乎要灭。
龟兹方向的烽火台早没了光,安西军的夜哨该急疯了。
“下去。”他扯下披风扔给裴昭,“带绳子。”
裴昭解下腰间波斯密织丝线,在手腕绕两圈:“我跟你。”
“等等。”乌尔班从鹿皮袋里倒出蓝色药剂,“冷焰剂,沾到高温会结冰。”他把陶瓶装进李破虏怀里,“如果井底温度反常……”
“守好绳子。”李破虏抓住井边凸起,脚一蹬就滑了下去。
岩壁湿得像涂了油,他指甲掐进石缝,听见裴昭在上面喊“慢着”,回声撞在井壁上,闷闷的。
井底变了。
原先的黑泉被黑焰代替,舔舐着岩壁,每舔一下就发出嗤啦声。
李破虏落地时靴底被灼痛,他摸出冷焰剂泼过去,黑焰遇药结冰,腾起白雾。
中央悬浮着颗珠子。
和之前的火珠像极了,可颜色发暗,像被墨水泡过。
裴昭顺着丝线滑下来,发梢沾着冰碴:“这是……火种的影子?”
乌尔班最后落地,星铁杖砸在结冰的黑焰上,碎成冰渣。
他盯着那颗珠子,嘴唇发抖:“镜像。有人复制了火种,往里面注了黑暗。”
珠子突然震颤。
岩壁碎屑簌簌往下掉。
李破虏胸口的灼痕开始发烫,像被火钳烙。
他踉跄两步,伸手撑住井壁——有什么东西顺着掌心往血管里钻,凉丝丝的,带着刺。
“这不是尚结赞……”他声音发闷,太阳穴突突跳,“是另一个我。”
珠子“嗡”地一响。
李破虏眼前发黑。
他看见自己站在雪地里,抱着断剑;看见自己在城墙上烧吐蕃重骑,火舌舔着铠甲;最后画面扭曲,那个“他”转过脸,嘴角咧开——
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裴昭抓住他胳膊:“破虏?你怎么了?”
李破虏猛地回神,额头全是汗。
那颗珠子还在转,每转一圈,表面就多一道裂纹。
他听见地底传来闷吼,像困了千年的兽在撞笼子。
“退。”他拽着两人往井口跑,“快——”
话音未落,珠子裂开条缝。
李破虏回头。
裂缝里映出张脸,和他分毫不差,眼睛是黑的,没有光。
裴昭的丝线突然绷紧。
头顶传来山崩似的响,黑石碑彻底裂开,金光像瀑布往下灌。
李破虏抓着裴昭往上爬,听见乌尔班在喊“初火之母”,声音被风声撕碎。
等三人滚到雪地上,井口己被金光填满。
李破虏趴在雪堆里,望着那团光,喉咙发紧——珠子裂开的地方,那张脸正缓缓往外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