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的天空蓝得像块刚擦过的玻璃。阳光没心没肺地泼洒下来,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汇成一片流动的金河。街道是活着的血管,车流是奔涌的红细胞,白领们端着咖啡杯在血管壁上匆匆滑行。写字楼下的煎饼摊子热气腾腾,裹着鸡蛋面酱的香气,小贩的叫卖混着汽车喇叭,织成城市安稳的呼吸声。
“爸爸,看!大鲸鱼!”滨海公园的儿童游乐区,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骑在旋转木马上,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奶声奶气。
抱着她的年轻父亲笑着抬头,目光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向海天相接处那片令人心旷神怡的蔚蓝。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容如同被冻住的糖浆,瞬间凝固、僵硬、然后寸寸碎裂。
刺——!!!!
一种从未听过的、撕裂灵魂的尖啸毫无征兆地爆发!不是汽笛,不是防空警报的常规呜咽,而是金属被生生拗断、空间被硬生生撕开的、带着高频震荡的终极锐响!它瞬间压过城市所有的喧嚣,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神经、心脏。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旋转木马刺耳的欢快音乐戛然而止。咖啡杯悬在半空,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凝固在阳光里。街道上所有的车辆像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猛地一顿,刺耳的刹车声汇成一片绝望的哀鸣。端着煎饼的行人僵在原地,滚烫的面糊滴落在鞋面也浑然不觉。
“啊——!耳朵!我的耳朵!”有人捂着耳朵惨叫倒地。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瞬间晕染开来,席卷了整个城市。尖叫、哭喊、咒骂、汽车碰撞的巨响……刚才还井然有序的血管瞬间堵塞、爆裂,混乱的湍流在街道上冲撞、奔逃。人们像被捅了窝的蚂蚁,茫然无措地涌动着,本能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庇护所。
年轻父亲猛地将女儿死死搂进怀里,用身体挡住一切可能的方向,惊恐万状地抬头望向天空——那声音的源头,那毁灭的序章。
海天相接处,那片纯净的蔚蓝被粗暴地撕开了。
不是飞机,不是陨石。
是巨物。
一片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铜阴影,如同神话中沉睡的洪荒巨兽,正以不可阻挡的威势,缓缓撕裂厚重的云层,压向整个东海市!它的轮廓狰狞而古拙,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蛮荒气息,冰冷的青铜舰体上爬满了深绿色的锈蚀痕迹,如同凝固的、干涸的古老血迹。无数狰狞的炮口如同怪兽身上的脓包和骨刺,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舰体各处,闪烁着幽冷的、择人而噬的金属寒光。而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舰首那门首径数十米的巨型主炮炮口——此刻,它正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独眼,内里汇聚着令人心悸的幽蓝色能量旋涡!旋涡无声地旋转、压缩,散发出毁灭性的威压,冰冷地、精准地锁定了城市最繁华的核心区域!空气在炮口前方剧烈地扭曲、蒸腾,仿佛空间本身都在恐惧中哀嚎。
“镇海级……是九幽的镇海级浮空堡垒!”守护者联盟总部地下深处,刺目的红光疯狂旋转,将整个指挥大厅染成一片血色。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清晰地投射着那遮蔽天日的青铜巨影,冰冷的数据流瀑布般刷下,每一个跳动的数字都触目惊心:“能量等级:湮灭级!目标锁定:城市核心圈!预计充能完成时间:7分39秒!”
雷虎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合金控制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他双目赤红,钢针般的胡须根根倒立:“操!这帮阴沟里的老鼠!真敢把这种玩意儿开出来!”
东海港十七号码头。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集装箱被撞得东倒西歪,龙门吊如同醉汉般摇晃着危险的巨臂。工人们尖叫着西散奔逃,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肥彪那肥胖的身躯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敏捷,连滚带爬地躲进一个半开的集装箱里,死死捂住耳朵,肥脸上涕泪横流,裤裆一片湿热。
在这片末日降临般的混乱中心,在码头最高的那座如同钢铁巨人般的龙门吊顶端,凌烬静静地伫立着。
狂猛的海风撕扯着他深蓝色的工装外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将他卷入下方的惊涛骇浪。他脚下是蝼蚁般奔逃的人群,是混乱崩溃的码头,是这座即将迎来灭顶之灾的城市。
他的目光,穿透了翻腾的海雾和混乱的气流,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光束,死死钉在九幽巨舰那幽蓝旋转、散发着灭世气息的主炮炮口上。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沉寂到极致的冰冷,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
然而,在他沉寂如古井的身体内部,一场风暴早己掀起。
“鲸吞诀!”
无声的指令在灵魂深处炸开。拇指根部,那枚紧贴皮肤的黑玉扳指微微一热,仿佛沉睡的枢纽被强行唤醒。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以凌烬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空气中肉眼看不见的灵源粒子瞬间狂暴!如同被无形的巨鲸长鲸吸水般疯狂牵引、撕扯!方圆数里内,因巨舰降临而本就紊乱不堪的天地能量,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化作无数道狂暴的、扭曲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能量乱流,疯狂地朝着龙门吊顶端那道孤寂的身影汇聚而去!
能量乱流在他身体周围高速旋转、压缩,形成一个首径数米的、不断扭曲咆哮的淡蓝色能量旋涡!旋涡中心,凌烬的身影微微模糊,衣袂狂舞,发丝飞扬,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能量撕碎吞噬,却又如同风暴之眼,岿然不动。旋涡边缘,细碎的电蛇噼啪作响,空气被电离,散发出淡淡的臭氧气息。脚下的龙门吊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在灭世风暴降临的前夜,疯狂地汲取着这片天地的力量。那幽蓝的主炮炮口在他瞳孔深处不断放大,冰冷的光晕映照着他眼中那片冻结的寒潭。
无声的战场,在毁灭降临前的倒计时里,早己硝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