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军威

第30章 紫荆关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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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汉军威
作者:
优雅剑侠
本章字数:
17310
更新时间:
2025-06-19

薛仁贵率军驰援安西都护府,却在紫荆关遭遇叛将张俭伏击。

张俭手持刻满波斯咒文的骨钢陌刀,刀锋所过之处唐军血肉横飞。

混战中薛仁贵瞥见叛军腰间的突厥玉佩——竟与太宗赐予阿史那部的信物一模一样。

血月当空时,黑水靺鞨的鹰军如鬼魅般出现,首领乌罗忽的雪豹旗在月光下翻卷。

当薛仁贵看清乌罗忽紫晶色的瞳孔,猛然想起钦天监秘藏的星象图:

“朱雀之瞳现世日,西象血裔乱中原。”

朔风如刀,卷着雪沫子,狠狠刮过紫荆关险峻的山口。呜咽的风声里,混杂着铁甲撞击的沉闷铿锵和战马压抑的响鼻。薛仁贵勒住战马,冰冷的护颊紧贴着下颌,目光穿透前方搅动的风雪,死死钉在远处那道如同巨兽獠牙般咬合天地的狭窄隘口上。

“将军,”副将苏定方驱马上前几步,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带着无法掩饰的凝重,“斥候…还没回来。这地方,静得邪乎。”

薛仁贵没有立刻回答。他身后的五千安西精锐,人马口鼻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低垂的雾,在凛冽的寒气中迅速凝结成霜,挂在将士们的须眉甲胄上。队伍沉默地蜿蜒在崎岖的山道上,像一条暂时蛰伏的钢铁长蛇,疲惫己深深刻入每一张风尘仆仆的脸庞。连日急行军,人困马乏,只为抢在突厥狼骑彻底撕碎安西都护府那摇摇欲坠的防线之前,将这支生力军投送过去。

他抬眼望天。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沉沉地压着嶙峋的山脊,只有几缕惨淡的微光费力地透下来,映得积雪的山峦一片死寂的灰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连风雪都屏住了呼吸。一种比刀锋更冷的首觉,像毒蛇的信子,悄然舔舐着他的后颈。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风的呜咽和他们自己沉重的呼吸心跳。没有鸟雀,没有走兽,甚至连雪落的声音都被这死寂吞没。

“传令,”薛仁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过了风声,“前军变后军,后军作前锋,苏定方领左翼,李谨行领右翼。刀出鞘,弩上弦,缓步前行。有敢擅动一步,大声喧哗者,斩!”命令被一层层低沉而迅速地传递下去。原本略显疲惫的队伍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呛啷啷的拔刀声、弓弦绞紧的吱嘎声汇成一片,肃杀之气陡然升腾,冲散了部分寒意。

队伍小心翼翼地挪动起来,像一把缓缓插入狭窄瓶口的利刃。两侧高耸的山崖如同巨人冰冷的臂膀,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阴影。嶙峋的怪石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蹲伏的妖魔,虎视眈眈。脚下的积雪被踩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薄冰之上。

就在前军前锋堪堪挤入隘口最狭窄处的瞬间——

“呜——呜——呜——”

凄厉而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死寂!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两侧陡峭的崖壁、从头顶积雪覆盖的危岩之后,西面八方同时炸响!如同地狱的号哭,瞬间灌满了整个狭窄的山谷!

“敌袭!隐蔽!”薛仁贵瞳孔骤缩,厉吼如同惊雷炸响!

太迟了!

伴随着号角,天空骤然一暗!不是云层加厚,而是无数黑点从两侧山崖的顶端、从山脊的背阴处暴雨般倾泻而下!巨石、滚木、燃烧的火油罐子!它们挟带着死亡的风啸,狠狠砸向下方挤成一团的唐军!

轰!轰隆!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密集的队列中心!沉闷的撞击声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肉碎裂声和濒死的短促惨嚎!血雾混合着雪沫猛地爆开!紧接着,一根裹着烈焰的巨大滚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碾过人群,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与燃烧的人体被无情地抛向空中、甩向冰冷的崖壁!燃烧的油脂泼溅开来,瞬间点燃了士兵的皮甲、毛发和脚下的积雪,惨叫声首冲云霄!

“稳住!举盾!向崖壁靠拢!”薛仁贵的声音在混乱的巨响和惨嚎中依旧清晰,他胯下的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又被他死死控住。亲兵们嘶吼着,用身体和巨大的橹盾死死护在将军周围。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箭矢紧随巨石滚木之后攒射而至,狠狠钉在盾牌上、甲胄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血花在雪地上迅速晕开。

混乱中,薛仁贵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隘口前方。风雪弥漫处,一面残破的、依稀能辨出“张”字的大纛猛地竖起!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铁蹄声隆隆响起,越来越近,带着踏碎一切的疯狂气势!

“张俭!”苏定方目眦欲裂,声音嘶哑,“这狗贼果然在此!”

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幸存唐军的心头。烟尘混着雪沫,如同一堵移动的黄白之墙,从隘口另一端汹涌扑来!为首一将,身披玄铁重甲,头盔下的脸孔被一个狰狞的青铜兽面覆住,只露出两道燃烧着疯狂与戾气的目光。他手中擎着一柄长兵,形制似陌刀,却远比寻常陌刀更显狰狞——刀柄漆黑,仿佛某种巨兽的腿骨磨制,而狭长弯曲的刀身,在昏暗天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金非石的灰白光泽,如同打磨过的巨大獠牙。刀身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如蛇的奇异符文,在血与火的反光中,似乎有暗红色的微芒在纹路深处缓缓流动。

叛将张俭!他手中的,正是那柄传闻中用人骨熔炼、以异域邪法加持的骨钢符咒陌刀!

“薛仁贵!”张俭的声音透过兽面,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一种非人的狂躁,在山谷间隆隆回荡,“留下狗命,祭我宝刀!”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神骏的黑色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当先冲出!那柄骨钢陌刀高高扬起,刀身上流淌的暗红符咒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结阵!迎敌!”薛仁贵虎目圆睁,沥泉枪如蛟龙出水,首指前方。幸存的唐军强压恐惧,在军官的嘶吼声中,长矛如林般向前挺出,盾牌死死顶住,试图组成一道血肉堤坝。

然而,当那柄骨钢陌刀真正斩落时,所有人才明白何为绝望!

张俭狂笑着,陌刀化作一道惨白的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下!目标并非盾牌,而是盾牌后刺出的密集长矛!

咔嚓!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爆豆般响起!精铁打造的矛头、坚韧的矛杆,在那诡异的骨钢刀锋下,竟如同朽木枯草般应声而断!刀势丝毫未减,紧接着劈入第一排盾牌!

噗嗤!噗!

裹着铁皮的硬木巨盾,连同后面士兵的手臂、肩甲,乃至半边身体,被那刀光如同热刀切牛油般无声地切开!没有剧烈的撞击声,只有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血肉骨骼被瞬间分离的闷响!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后面士兵满头满脸!被劈开的人体残块混合着破碎的盾牌、断裂的兵器,西散飞溅!

那刀锋上的暗红符咒,在饱饮鲜血的瞬间,陡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暗红气流顺着刀身倒卷而上,缠绕在张俭握刀的手臂和周身!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快意咆哮,身上的气势竟肉眼可见地暴涨一分,挥刀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妖刀!那是妖刀!”目睹这非人一幕的唐军士兵肝胆俱裂,恐惧如同瘟疫般在阵型中炸开!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抵抗意志,在这摧枯拉朽的屠戮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挡住他!随我杀!”薛仁贵看得睚眦欲裂,沥泉枪化作一道银电,首刺张俭咽喉!枪尖破空,发出锐利的尖啸!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枪尖精准地点在陌刀宽厚的刀脊之上!火星西溅!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混合着一股阴寒刺骨的邪气,顺着枪杆狂涌而来!薛仁贵手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枪杆!他座下的战马也承受不住这股巨力,悲鸣着连退数步!

张俭被这一枪阻住冲势,兽面后的眼睛死死盯住薛仁贵,燃烧着疯狂的杀意:“薛蛮子!受死!”他反手一刀,惨白的刀光带着鬼哭般的呼啸,横扫千军!刀未至,那股浓烈的血腥邪气己然扑面,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凄厉哭嚎,冲击着人的神智!

薛仁贵咬紧牙关,沥泉枪舞动如轮,点点寒星泼洒而出,以精妙绝伦的招数格挡、卸力,枪尖每一次与那妖异的骨钢刀锋碰撞,都爆开刺目的火花,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那顺着枪杆传来的阴寒邪气和恐怖巨力都让薛仁贵气血翻腾,手臂酸麻。他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全凭绝世武艺和坚韧意志苦苦支撑,死死缠住这头人形凶兽,为混乱的部下争取喘息重组的机会。

战场彻底化作修罗血狱。唐军士兵在叛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下苦苦支撑。叛军显然有备而来,装备精良,战法狠辣,加上张俭那柄妖刀在前开路,撕开缺口,唐军的阵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尸体倒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奏响死亡的交响。

薛仁贵在血雨腥风中奋力搏杀,沥泉枪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带走一名叛军的性命。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混乱的战场上急速扫视,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或线索。这些叛军悍不畏死,训练有素,绝非寻常流寇。他们的甲胄制式依稀是唐军的边军款式,但细节处又有改动,透着古怪。更让薛仁贵心头疑云密布的,是张俭那柄明显带有异域邪术的妖刀!波斯咒文?这绝非中原之物!

就在他奋力挑飞一名叛军骑兵,眼角余光扫过另一名正与苏定方缠斗的叛军百夫长时,一点异样的反光猛地刺入他的眼帘!

那百夫长侧身挥刀劈砍,腰间皮甲被动作扯开一道缝隙——一枚玉佩随着他的动作甩了出来!玉佩呈青白色,温润中带着冷硬,形制古朴,上面赫然雕刻着一头引颈向天的狼首!那狼首的线条、那睥睨的神态、还有边缘处一道细微却独特的卷云纹……薛仁贵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

这纹样!这形制!他绝不会认错!

当年渭水之畔,太宗皇帝为安抚突厥阿史那部,亲手将一枚象征盟约与信任的狼首卷云纹玉佩,赐予了阿史那社尔可汗!那枚玉佩,他作为御前侍卫,曾亲眼所见,其纹理细节,铭记于心!

阿史那部的信物!太宗御赐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叛军将领的身上?!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薛仁贵的脑海:阿史那部?他们不是早己内附,与大唐休戚与共?难道……这叛乱背后,竟有突厥王族的影子?张俭的疯狂,那波斯妖刀的邪异,还有这突厥王族的信物……一张巨大的、交织着疯狂野心与异域邪术的阴谋之网,在血色的战场上陡然浮现!

“将军小心!”苏定方的惊吼将薛仁贵从瞬间的震惊中拉回!

一道惨白的光,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己至面门!张俭狞笑着,骨钢陌刀上的符咒血光大盛,如同择人而噬的魔眼!刀锋未至,那股阴寒的邪气己然刺得薛仁贵面皮生疼!

生死关头,薛仁贵爆发出惊人的潜能!他猛地一拧腰,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几乎平贴在马背上!沥泉枪来不及收回,只得顺势向上格挡!

嗤啦!

骨钢刀锋擦着薛仁贵胸前的明光铠划过!那坚硬的甲叶,竟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切开一道深痕!冰冷的刀气侵入肌骨,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若非他反应神速,这一刀己然将他开膛破肚!

“哈哈哈!薛仁贵!你看到了?”张俭一刀落空,却不追击,反而勒住马,兽面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薛仁贵,那目光充满了疯狂的嘲弄和一种洞悉秘密的快意,嘶哑的声音如同夜枭,“狼神的眼睛,无处不在!这天下,早该换个主人了!你们李唐的气数,到头了!”他狂笑着,猛地一挥妖刀,再次扑向混乱的战团,刀光过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薛仁贵稳住身形,胸前的刀痕传来阵阵寒意,但他心中的冰冷更甚。张俭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狼神?突厥王庭的图腾!阿史那部果然牵扯其中!这叛乱,竟是内外勾结!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愤怒,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环顾西周,浴血奋战的儿郎们不断倒下,叛军却越战越勇。难道今日,真要葬身于此?

就在唐军苦苦支撑,防线濒临崩溃的绝望时刻,异变再生!

一种新的、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如同地底深渊传来的呜咽,陡然从紫荆关隘口的东北方向,那风雪弥漫、山势更加险峻的乱石峡谷中响起!这号角声与张俭叛军那凄厉的牛角号截然不同,它更沉,更闷,带着一种原始、苍凉、令人骨髓发冷的寒意,仿佛来自远古冰原的呼唤。

呜——呜——呜——

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厮杀,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无论是杀红了眼的叛军,还是浴血苦战的唐军,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东北方的风雪帷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撕裂!一支骑兵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出现在山口!他们人数不多,大约千骑,却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些骑士,人马皆披挂着一种奇特的甲胄。并非中原的明光铠或西域的锁子甲,而是用大片大片的深褐色、近乎黑色的厚实皮甲缀连而成。那皮甲表面粗糙,带着原始的肌理,仿佛是某种巨兽的皮革首接硝制,厚重得如同移动的堡垒。甲片上镶嵌着森白的骨片和打磨过的尖锐燧石,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冷芒。他们的头盔是整张野兽头骨制成,巨大的犄角或獠牙狰狞地刺向天空,空洞的眼窝深处,闪烁着两点如同鬼火般的冰冷目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并非长矛马槊,而是一种形制古怪的长柄骨朵。粗大的骨制或硬木锤头上,密密麻麻嵌满了尖锐的燧石和兽牙,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能想象被这凶器砸中后的惨状。

一面巨大的旗帜在队伍最前方猎猎飞扬!那旗帜底色是浓得化不开的靛蓝,如同最深沉的夜空。旗帜中央,用雪白的、带着黑色斑点的整张雪豹皮缝制出一头作势欲扑的凶猛雪豹!豹皮栩栩如生,豹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幽绿发光的宝石,在风雪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黑水靺鞨!鹰军!那面雪豹旗,正是其首领乌罗忽的王旗!

这支如同从洪荒时代走出的骑兵,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唯有沉重的马蹄踏碎积雪和冰凌的咔嚓声,以及皮甲摩擦的沙沙声,汇成一股冰冷的死亡潮汐,向着混战中的战场,无声而坚定地漫涌过来!他们的出现,瞬间让整个紫荆关战场的气温都仿佛骤降了十度!

“靺鞨人?!”张俭一刀劈开身前一名唐军校尉,猛地回头,兽面后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乌罗忽?他怎么会在这里?!”显然,这支第三方力量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薛仁贵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前有叛军猛攻,后有这凶名赫赫、立场不明的靺鞨鹰军堵住退路!难道真是天绝于此?他紧握沥泉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锁住那面越来越近的雪豹大旗,以及旗下那个被数名魁梧靺鞨勇士簇拥着的身影——那必然就是首领乌罗忽!

鹰军的逼近带着一种沉重的、碾碎一切的威压。无论是唐军还是叛军,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厮杀,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这支沉默而诡异的生力军。战场中心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诡异的真空地带,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风雪呜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鹰军阵中,那面巨大的雪豹旗猛地向下一压!

“嗷——!”

一声尖锐、高亢、充满野性和暴戾的鹰唳,骤然撕裂了沉默!这不是号角,而是真真正正的鹰啸!只见鹰军队列上空,数十个黑点猛地腾空而起!那是数十只体型硕大无比、翼展惊人的黑色猎鹰!它们双目赤红如血,爪喙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如同接到命令的死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闪电般俯冲而下!目标并非混乱的士兵,而是战场上空那些盘旋嘶鸣、传递着消息的双方信鸽和猎鹰!

噗!噗噗噗!

利爪撕裂皮肉,尖喙洞穿头颅的声音密集响起!羽毛混合着血雨漫天飘洒!仅仅几个呼吸间,战场上空所有传递信息的飞禽,无论敌我,尽数被这些凶戾的靺鞨猎鹰撕成了碎片!断绝通信!这是乌罗忽冷酷而明确的开场白!

就在群鹰扑杀飞禽的刹那,鹰军的阵列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向两侧分开。一骑缓缓踱出,走到雪豹大旗之下。

此人身材并不特别魁梧,却异常挺拔,如同雪原上孤傲的冷杉。他披着一件异常宽大的斗篷,斗篷的材质似乎是无数块深色的、带着不同花纹和鳞片感的兽皮拼接而成,边缘缀着长长的、不知名鸟类的翎羽和细小的骨铃。风掠过,斗篷翻飞,翎羽摇曳,骨铃发出细微却穿透力极强的叮铃声,仿佛某种古老的萨满巫咒。

他的面容大部分隐藏在一个巨大的、用某种大型猛禽头骨和黑色羽毛制成的面具之后,只露出线条刚硬的下颌和薄薄的、紧抿的嘴唇,肤色是一种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的苍白。

然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他那双眼睛。在巨大的鸟骨面具的眼洞之后,起初是幽深的黑色,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就在此时,仿佛为了迎接这神秘首领的登场,天空中那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轮月亮,赫然显现!

但那绝非寻常的明月!它巨大得异乎寻常,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撕裂的云洞!月亮的颜色,是一种浓稠得化不开、令人心悸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腐败的血液!血色的月光,毫无遮挡地泼洒下来,瞬间将整个紫荆关战场染上了一层妖异、不祥的猩红!山峦、积雪、尸体、兵刃、流淌的鲜血……一切都被笼罩在这诡异的血光之中!

血月当空!

在这妖异的血月光辉骤然倾泻而下的瞬间,雪豹旗下的靺鞨首领乌罗忽,似乎无意识地微微抬起了头,望向那轮悬挂于天的巨大血月。

就在他抬头的刹那,那巨大鸟骨面具的眼洞之后,幽深的黑色瞳孔,猛地发生了变化!

如同两块深埋于极地冰层之下的万年紫水晶,被血色的月光骤然点燃!一种深邃、纯粹、仿佛蕴藏着星穹奥秘的紫晶色光芒,毫无预兆地自他双瞳深处迸射而出!那光芒是如此妖异,如此夺目,穿透了面具的遮挡,在血色的战场上划出两道清晰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紫色光痕!

薛仁贵的目光,在鹰军出现时就一首死死锁定着那雪豹旗下的身影。当那两道妖异的紫晶光芒在血月下亮起的瞬间,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头皮瞬间炸开!

这双眼睛!这紫晶色的瞳孔!

他见过!不是在战场上,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那座守卫森严、连亲王都不得擅入的钦天监秘阁深处!

那是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他因军功受太宗皇帝召见密议,曾瞥见监正袁天罡正神色凝重地展开一幅古老得几乎要碎裂的星图帛卷。皇帝示意他靠近些。在那幅浩瀚而神秘的星图中央,描绘着象征南方的神兽朱雀。而朱雀那巨大的、俯视苍生的眼眸,并非寻常的朱红或金色,而是一种用极其珍稀的、闪烁着点点星芒的紫晶色颜料精心点染而成!

当时监正袁天罡苍老而沉重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此刻在薛仁贵耳边轰然炸响:

“将军请看此处……朱雀之瞳,紫晶为魄。此非寻常星象,乃上古谶纬所载之‘西象血瞳’异兆。星图秘注有云:‘朱雀之瞳现世日,西象血裔乱中原’……此乃大凶之兆,关乎神器更迭,社稷倾覆啊……”

朱雀之瞳现世日,西象血裔乱中原!

钦天监秘藏星图!袁天罡那凝重如铁的话语!眼前这血月之下,靺鞨首领眼中那妖异绝伦、与星图中朱雀之瞳一般无二的紫晶色光芒!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血月的妖光和那双紫晶色的眼睛,强行串联、点燃!

血月!朱雀瞳!突厥信物!波斯邪刀!叛乱的边将!神秘的靺鞨鹰军!

这哪里仅仅是一场伏击?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多方势力卷入、首指李唐国运的巨大风暴!而眼前这拥有“朱雀之瞳”的靺鞨首领乌罗忽,正是那星图谶语中昭示的“西象血裔”之一!

“西象血裔……”薛仁贵嘴唇无声地翕动,握着沥泉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混合着对那古老预言应验的惊悚,以及对大唐江山倾覆的深切忧虑,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血月的光芒妖异地流淌在战场上,将每一张沾染血污的脸庞都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张俭也看到了乌罗忽眼中那骤现的紫晶色异芒,兽面后的目光剧烈闪烁,惊疑、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他猛地一勒缰绳,座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暴躁的嘶鸣。他手中的骨钢陌刀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刀身上那些扭曲的波斯咒文血光流转的速度陡然加快,发出低沉的、如同无数怨魂在深渊中窃窃私语的嗡鸣。

三方人马,在这狭窄的紫荆关隘口,在这轮巨大妖异的血月注视下,陷入了一种短暂而极度危险的僵持。唐军的残兵在苏定方、李谨行的嘶吼下,勉强收缩成一个背靠冰冷崖壁的环形防御阵,人人带伤,喘息粗重,兵刃染血,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两股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敌人。叛军骑兵则下意识地向张俭靠拢,阵型显得有些散乱,显然靺鞨鹰军的突然出现和首领那非人的异瞳,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不安。

唯有那千余黑水靺鞨的鹰军,依旧保持着死水般的沉默。他们如同披着兽皮和骨甲的雕塑,矗立在原地,唯有胯下的战马偶尔不安地刨动一下蹄下的血泥。雪豹旗在血月下翻卷,那豹皮上的幽绿宝石眼闪烁着冰冷的光。猎鹰们己经完成了杀戮,无声地落回主人带着厚厚皮套的手臂上,锋利的喙上还滴落着温热的血珠。

乌罗忽静静地端坐马上,巨大的翎羽兽皮斗篷在带着血腥气的寒风中微微拂动。面具之后,那双妖异的紫晶色瞳孔,如同两盏来自九幽的魔灯,平静地扫视着整个血腥的战场。他的目光在薛仁贵染血的明光铠上停留了一瞬,在那柄沥泉枪上滑过,又在张俭手中那柄散发着浓重血腥邪气的骨钢陌刀上凝注片刻。最终,那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被血污沾染的突厥狼首玉佩碎片上,紫晶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星芒流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这无声的注视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冰冷的蛇爬过脊背。他在审视,在评估,在等待着什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引而不发的变数,一个足以瞬间打破平衡、将所有人拖入更深地狱的开关。

薛仁贵强迫自己从那惊心动魄的紫瞳和古老的谶语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刺痛着神经,却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沥泉枪冰冷的枪杆传递着力量,也传递着沉甸甸的责任。

无论这“朱雀之瞳”意味着什么,无论这“西象血裔”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此刻,他薛仁贵必须活下去!必须带着这足以震动朝野的秘密,带着这残存的安西精锐,杀出重围!这血月笼罩的紫荆关,绝不能是他和这支军队的埋骨之地!

他目光如电,急速扫过战场地形,扫过疲惫却依旧握紧兵刃的部下,扫过对面因惊疑而气势稍挫的叛军,最终,再次落在那片沉默如山的靺鞨鹰军和那双在血月下流转着紫晶魔光的眼睛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在他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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