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边,本来就是厅里的套间,与外头只隔着一道屏风,沈靖安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微笑。
其实燕王是个实干派,做得多,说得少,惜言如金。
这样的人也很好,尤其现在,燕王还不知道太子被废了,所以,他不能有这个心,不说才更合理。
但太祖爷明显更喜欢目标明确,敢说敢想敢干的人。
沈靖安所欣慰的就是,燕王,他迅速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就及时调整了态度。
这样很好。
聪明机敏,为了达成目标愿意改变自己,不断调整战术……这样的继承人,太祖爷会喜欢的。
太祖爷也确实很喜欢。
他起初还板着脸,但越到后来,笑容便有些压不住了。
燕王明显是认真想过的,因为想法通达,所以说出来也格外顺畅。
而且,他的想法,非常适合如今这个时期。
如今,比他那时候,要好一些,所以,一方面剪除外患,开疆拓土,一方面也要休养生息,关注民生,他的想法是非常恰当的。
而且,与小团子的本事,又格外搭。
怪不得这小团子这时候才出现,原来是为了他准备的。
太祖爷心中感慨:“好,湛青,你很好!”
燕王其实也是很紧张的,无声躬身,太祖爷含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然后两人就一起出来了。
一出来,就见团子被沈悬黎抱着,正面对着这边,大眼已经没精神了,还强撑着没睡,一见燕王,她立马伸出小手手。
燕王迅速上前几步,接住她的小手手,团子声儿含混:“太祖爷爷,有没有偷偷打你屁 股呀?”
“没有,”燕王笑道:“太祖爷爷对我很好,没有打我。”
团子放了心,小脑袋一歪就睡着了,手儿慢慢垂了下来。
燕王只觉心里暖得很,小心翼翼把她抱了起来:“悬黎,我们一起送玥宝回房?”
沈悬黎这会儿已经知道了规则,笑道:“再等等。”
他用眼神示意太祖爷,燕王微讶,就抱着团子坐下了。
太祖爷挺高兴,跟老王爷道:“按说应该给玥宝一个封号的,但,朕的玥宝可是小神仙,那个畜生玩意儿,不配封朕的玥宝,所以再等等。”
老王爷道:“其实陛下……”
太祖爷摆手:“别提,朕这会儿高兴,别提那个糟心的狗东西!”
老王爷挠头,只能咽下去不说了。
太祖爷想了想又道:“靖安,你明日去找李相,你们拟个旨,把湛青过继给绍钧。”
他说的裴绍钧,就是当年的太子爷,太子爷英明睿智,可惜成亲数年,就是没留下一个子嗣,否则,只怕也轮不到宣德帝上位了。
沈靖安不由挑了挑眉。
瞧,这才是帝王。
哪怕他信任沈家,如今沈家有了玥宝,可他仍旧不会让沈家一家独大。
比起让沈贵妃把燕王认到名下,成为新帝的外家,那当然还是让燕王过继到当年太子的名下更好。
对燕王、对武安王府,都是好事。
毕竟,但凡有可能,他并不想把持朝政当霍光,除了多操很多心之外,并不比他如今的日子好,又不多发俸禄,他何苦来。
沈靖安笑眯眯地道:“可是这旨意……”
太祖爷不在意地挥手:“就说是朕当年留下的……朕料事如神,就是留下了很多圣旨,隔几年才拿出来,这是你们的问题了,与朕何干。”
沈靖安:“……”
行吧。也不是大事儿。
他就转头看向燕王。
燕王也是愣怔了一下,然后迅速跪下施礼,“孙儿遵旨。”
他怀里还抱着小团子,他这一跪,小团子就不舒服地哼唧了一下。
太祖爷弯腰把团子接了过来:“朕送玥宝回去睡,你们都不必管朕,好生休息,好生上朝,定邦也好生上朝去。”
话虽如此,沈靖安当然也不能真不管他,与老王爷一起,送了他过去。
沈靖安早上是真忘了安排,这会儿才紧急叫人过来布置,因为距离不能太远,又不能太明显,只能安排在了套间里,又安排沈悬黎和燕王在外头挤挤。
太祖爷也不讲究,就在榻上盘膝坐下了。
沈靖安来回转了几圈没什么问题,又回到榻前,太祖爷烦了,指了指他,他这才笑着施礼,无声退了出去。
虽然安排好了,但等团子睡着了,两个少年又出来,听着沈靖安简单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沈悬黎一听说废了太子,惊得咋舌:“就,就这么废了?一下子就废了?”
“不然呢?”沈靖安笑道:“那可是太祖爷!!”
“说得也是,”沈悬黎悠然神往:“那可是太祖爷啊!”
他转头,看向燕王。
燕王咳了一声,转头避开了他的眼神……毕竟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他也不算名正言顺,实在不好接他的投诚。
沈靖安看他直到这会儿,仍旧挺稳得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都去睡吧,殿下不必多想,还有更惊喜的事儿等着你呢。”
第二天上朝,气氛古怪。
虽然宣德帝戴着冕旒,但若是抬头,仍旧能看出脸上的伤,隔了一晚上,更加青紫了。
而且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话有气无力,就完全已经认命了,放弃挣扎了。
搞得大家也很不爽。
毕竟揍你的是你爹,又不是我们,再说你爹还揍得对,你就不能争争气,最后支棱支棱,方便新君上位顺利交接?
你这会儿就这样半死不活,权利过渡又会很麻烦。
可大家又没办法,总不能把太祖爷请来再揍一顿??
几个重臣不吱声,下头的官儿瞧出不对,也不敢多说,一个早朝搞得像在上坟。
等下了早朝,沈靖安连忙找了相爷几人,事情说了,几个人迅速把旨意拟定,然后让梁白苏去吏部宣了。
这下子,大家都有些明白了。
昨儿废了太子,看来,众臣这是属意燕王了。
至于太祖遗旨什么的,大家虽然不信,但也不敢说,毕竟有没有这道旨意也不重要,皇帝都认可了,几位重臣都认可了,那没有也是有。
只有楚王,出离愤怒了。
他昨天听说废了太子,兴奋地彻夜难眠,与母妃计划了一晚上,想了许多的法子,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施,就闹了这么一出。
他们怎么敢!这分明是假传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