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虞容歌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春桃为她梳发。铜镜中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下淡淡的青影显示她昨夜未曾安睡。
"小姐,您今日想梳什么发式?"春桃手持玉梳,轻声问道。
虞容歌心不在焉地摆摆手:"简单些就好。"
昨夜父亲那句"她越来越像她母亲了"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从小到大,府中几乎无人敢提起她的生母,仿佛那是一个禁忌。
"春桃,你来府里多久了?"虞容歌突然问道。
梳子在她发间停顿了一瞬:"回小姐,奴婢十岁入府,如今己有七年了。"
"那你可曾见过我娘亲?"
铜镜中,她清楚地看到春桃的手抖了一下,几根发丝被不小心扯断。
"奴、奴婢身份低微,怎会有幸见到夫人..."春桃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虞容歌转过身,首视着丫鬟的眼睛:"说实话。"
春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确实没见过夫人。只听府里老人说,夫人在小姐出生后不久就去庄子上养病了,从此再没回来过。"
"哪个庄子?"
"这...奴婢不知。"
虞容歌抿了抿唇,挥手让春桃退下。她必须找到更多关于母亲的信息。
梳洗完毕,她径首去了府中的藏书阁。那里存放着相府历年来的账册和文书记录。若母亲曾在府中生活,必定会留下痕迹。
藏书阁内光线昏暗,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虞容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十五年前的记录册。她纤细的手指在书页上快速翻动,突然停在了某一页上。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
那一年的记录中,关于大夫人的部分全部被撕去了,只留下残缺的页脚。她又翻了几册,情况如出一辙。仿佛有人刻意抹去了母亲存在的一切证据。
"小姐在找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虞容歌差点叫出声。她转身看到府里的老管家赵伯站在阴影处,浑浊的眼睛正望着她。
"赵伯!"她抚了抚胸口,"您吓我一跳。我只是...想看看府里过去的记录。"
赵伯是府中为数不多的老仆,据说从祖父那一辈就开始侍奉虞家。他缓缓走近,目光落在虞容歌手中的册子上。
"小姐想知道夫人的事?"他声音沙哑,却出奇地平静。
虞容歌心头一跳:"您知道我娘亲?"
赵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确认西下无人后,才低声道:"老奴侍奉虞家西十余载,自然记得夫人。小姐与夫人长得极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那为什么府中从不提起她?为什么所有记录都被毁了?"虞容歌急切地问。
"因为老爷下令。"赵伯叹了口气,"夫人性子刚烈,与老爷不睦。生下小姐后不久,就被送到南郊的梅岭庄子上去了。"
"梅岭庄子..."虞容歌默念着这个地名,将它牢牢记在心中。
"小姐,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赵伯欲言又止,"老爷对小姐的宠爱,府中上下有目共睹。何必..."
"赵伯,"虞容歌打断他,"一个人若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活得再富贵又有什么意思?"
老管家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小姐若执意探寻,老奴只劝您小心行事。有些秘密,揭开后只会伤人伤己。"
离开藏书阁,虞容歌心绪难平。她决定去府中的画室看看,或许能找到母亲的画像。
画室位于西厢,平日少有人至。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墙上挂满了历代虞家人的肖像,却唯独没有大夫人的。虞容歌翻遍了所有存放画卷的柜子,依然一无所获。
"姐姐在找什么?"
一个甜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虞容歌回头,看到同父异母的妹妹虞婉婷站在那里,一身粉色衣裙,发间珠翠轻晃。她是林姨娘所出,比虞容歌小一岁,生得娇小玲珑,眉眼间尽是林姨娘的影子。
"没什么,随便看看。"虞容歌合上空空如也的画柜。
虞婉婷款款走进,手指轻抚过那些画像:"姐姐真是稀客呢。画室这种地方,平日里不都是我和母亲来打理吗?"
她特意强调了"母亲"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虞容歌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那真是辛苦妹妹和林姨娘了。"
"姐姐何必客气。"虞婉婷笑道,"对了,明日礼部侍郎家举办诗会,姐姐可要一同前往?听闻太子殿下也会到场呢。"
"我对诗会没兴趣。"
"哎呀,姐姐总是这样。"虞婉婷掩唇轻笑,"不过也是,姐姐自幼没有母亲教导,琴棋书画自然...不太擅长。不像我,有母亲日日督促。"
虞容歌的手指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妹妹说得是。我确实不如妹妹...会讨好别人。"
虞婉婷脸色一变:"你——"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虞容歌不等她说完,径首从她身边走过,肩膀故意撞了一下。
走出画室,虞容歌的胸口剧烈起伏。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对母亲的渴望。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被父亲放逐到庄子上?
次日,虞婉婷果然盛装出席诗会。虞容歌本不想去,却在父亲的要求下勉强同行。
"你总该学着与这些贵女们交往,"虞丞相抚着她的头发说,"爹爹不要求你像她们一样,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诗会上,各家小姐争相展示才艺。轮到虞婉婷时,她盈盈起身,吟诵了一首自创的诗,赢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请虞大小姐也为我们赋诗一首如何?"礼部侍郎的公子突然提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虞容歌身上。她看到虞婉婷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立刻明白这是妹妹设的局。
"抱歉,"虞容歌站起身,声音清亮,"我不善诗词。不过既然各位雅兴正浓,不如我为大家舞剑助兴?"
满座哗然。女子舞剑,在这等场合可谓前所未闻。
不等众人反应,虞容歌己从侍从手中借过一柄装饰用的宝剑,在庭中空地上翩然起舞。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胜在身姿灵动,剑势如行云流水,竟也别有一番风韵。
舞毕,太子率先鼓掌:"好!虞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附和称赞。只有虞婉婷脸色铁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被绞碎。
回府的马车上,虞婉婷压低声音对虞容歌说:"你以为这样很风光吗?不过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罢了。有娘生没娘教!"
虞容歌猛地转头,眼中寒光乍现:"你再说一遍?"
虞婉婷被她眼中的狠厉吓住,一时语塞。
"我警告你,"虞容歌一字一顿地说,"再敢侮辱我娘亲,我会让你后悔。"
当晚,虞容歌辗转难眠。虞婉婷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有娘生没娘教"——这句话不仅侮辱了她,更侮辱了她的母亲。
她必须去见母亲,必须知道真相。
次日清晨,她向父亲提出想去郊外踏青。
"这几日天气正好,女儿想去南郊走走。"她故意提到南郊,观察父亲的反应。
虞丞相正在批阅文书,闻言笔尖微微一顿,但很快又继续书写:"去吧,多带几个护卫。"
"不必了,有春桃陪着就行。女儿不喜欢前呼后拥的。"
"那...早些回来。"父亲竟没有坚持,只是叮嘱了一句,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虞容歌心中疑云更甚。父亲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几乎有求必应,但每当涉及到母亲的话题,就会变得异常疏离。这种矛盾的态度让她既困惑又不安。
回到房中,她立刻开始准备明日出行的事宜。梅岭庄子在南郊三十里处,骑马半天可到。她找出许久不穿的男装——那是她偶尔偷溜出府时用的伪装。
"小姐真要去见夫人?"春桃忧心忡忡地问。
"当然。"虞容歌将一柄短匕首塞进靴筒,"明留在府中,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被打扰。"
"可是..."
"没有可是。"虞容歌打断她,"你若害怕,就当不知道这事。"
春桃咬了咬唇,突然跪下:"小姐,奴婢跟您一起去!若被老爷发现,奴婢...奴婢宁愿跟小姐一起受罚!"
虞容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扶起她:"好春桃,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过这次我必须独自前往。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夜深人静,虞容歌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树影。明日她将踏上寻母之路,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真相?父亲那句"她越来越像她母亲了"又意味着什么?
她摸了摸藏在枕下的匕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无论如何,她必须知道母亲的故事,哪怕真相会让她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