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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点18分。
江海市某写字楼，格子间。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白领，刚刚在CQ工作群里敲下一行字。
“现在的高中生真能装，还天才，笑死！”
发送。
他身体向后一仰，不屑地撇了撇嘴，端起桌上那杯速溶咖啡。
又苦又涩。
就像他妈的现在的生活。
他点开了那个被同事顶上来的视频链接，准备看个乐子。
画面里，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对着另一个戴厚眼镜的学生，声音透过二十块钱的廉价耳机传来，平淡，但异常清晰。
“你浪费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噗。”
白领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在屏幕上。
装，你接着装！
他把马克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靠回了那张嘎吱作响的破椅子，双臂抱在胸前，等着看这小子怎么出丑。
画面一转。
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出现在五线谱纸上。
镜头角落的计时器，数字开始跳动。
白领本想不耐烦地拖动进度条。
可那双手画出的音符，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他挪不开眼。
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向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抓着鼠标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看着，看着，白领脸上的讥笑，一点点僵住。
九分三十秒。
计时器定格。
两份工整到像是印刷厂出品的乐谱，静静躺在桌上。
“操……”
他喉咙里无意识地挤出一个字，嘴巴缓缓张开，忘了合上。
下一秒。
一阵悠扬又骄傲的吉他前奏，透过耳机线，瞬间击穿了他的耳膜。
是《骄傲的少年》。
少年的歌声清澈、干净，却又裹挟着一股打死不服输的倔强。
“奔跑吧，骄傲的少年！”
白领浑身的鸡皮疙瘩，像被电流通过，瞬间炸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毕业那年，背着一个破帆布包，口袋里揣着三百块钱来江海闯荡的样子。
他也曾是那个骄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哐当！”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胳膊肘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半杯棕色的液体泼洒出来，迅速浸湿了一叠报告。
他毫无所觉。
一曲终了，视频里爆发出震天的掌声。
还没等他从那股少年意气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画面再转。
少年再次拨动琴弦。
这一次，旋律不再激昂。
而是化作了深沉、厚重，带着历史尘埃的磅礴。
是《如愿》。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
歌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
这个几分钟前还骂骂咧咧的白领，眼圈毫无征兆地，红了。
他想起了远在几千公里外老家的父亲，那个头发花白，每次打电话都只会笨拙地说“儿啊，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的男人。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
定格在少年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上。
而他的背景，是全场上千人自发起立、疯狂鼓掌致敬的震撼场面。
视频结束，屏幕变黑，映出他自己那张呆滞的脸。
办公室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同事压低声音的交谈。
死寂。
三秒后。
白领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扑回电脑前。
他的双手在键盘上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疯狂地按着删除键，把自己刚才在各个论坛、博客留下的恶毒评论一条条删掉。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忏悔的姿态，重新敲下一行新的文字。
“对不起，舟神，我错了，我就是个傻逼！”
……
江海音乐学院， 某男生宿舍。
刚毕业的阿飞回来了，此刻正像个土皇帝一样，西仰八叉地赖在学弟的床铺上。
他一条腿翘着二郎腿，另一条腿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夹着根烟，姿态惬意到了极点。
手机屏幕上，是他的CQ空间。
下面的留言，让他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飞哥威武！不愧是专业的！”
“那姓林的算个屁，在飞哥面前就是个弟弟！”
“浩宇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飞哥这波助攻，绝了！”
“爽！”
阿飞吐出一口烟圈，满意地把手机锁屏，随手往被子上一扔。
他抬眼，看向宿舍里几个刚打完球、满身臭汗的学弟，用一种前辈指点江山的口吻吹嘘道：
“看见没？这就叫专业。以后那小子，还敢不敢在咱们学院派的人面前装逼！”
一个机灵的学弟立刻拧开一瓶冰水递过去，满脸都是谄媚的笑。
“还是飞哥牛逼，一眼就看出那林舟是个银样镴枪头。”
“哎，话不能这么说，”阿飞故作谦虚地摆摆手，但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主要，还是浩宇哥运筹帷幄。”
宿舍里另外几个人立刻会意，七嘴八舌地恭维起王浩宇。
他们都清楚，阿飞不过是王浩宇身边的一条狗。
王浩宇毕业就出道，靠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才华，而是家里砸的钱和那张还算能看的脸。
这事儿，江音不少人都门儿清。
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阿飞扔在床上的手机，在被子下面，开始持续地震动。
嗡……嗡嗡……
震动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
终于，一个学弟被那不间断的嗡嗡声搞得有些烦了。
“飞哥，你手机是不是一首在那儿响？”
阿飞不耐烦地伸手，把手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好几个CQ群的图标，都带着刺眼的红色“99+”，疯狂闪烁。
他眉头一皱，刚想点开。
一条置顶的群公告，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眼球上。
【关于江海一中新生林舟相关事件的联合声明——江海一中官网、红星军事训练基地官网、舟神官方博客】
宿舍里吹捧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三个官方ID并列在一起，像三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联合……声明？”
刚才递水的那个学弟，声音干涩。
阿飞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捏着手机的五根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紧，指节泛白。
粗略看了下声明，他呼吸有点粗重，预感到了不妙。
他迫不急待的点开了那个附带的视频链接。
当那双手在纸上快出残影，画出一个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音符时。
他们都是学音乐的，他们太懂了。
几个刚刚还在吹捧的学弟，脸上的笑容都彻底凝固，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九分三十秒。
当看到，两份工整到堪比印刷品的乐谱，静静地呈现在镜头前。
“这……他妈的……”
有人用气声，无意识地骂了一句。
阿飞的脸色，己经有些发白。
他死死盯着屏幕，像是不信邪一样。
下一秒。
一阵悠扬又骄傲的吉他前奏，透过耳机线，瞬间击穿了他的耳膜。
是《骄傲的少年》。
“奔跑吧，骄傲的少年！”
少年清澈、干净，却又裹挟着一股打死不服输的倔强歌声，响彻整个宿舍。
阿飞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旁边的学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阿飞的眼神，己经变了。
一曲终了，视频里爆发出震天的掌声。
还没等他们从那股少年意气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画面里，少年再次拨动琴弦。
这一次，旋律不再激昂。
而是化作了深沉、厚重，带着历史尘埃的磅礴。
是《如愿》。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
歌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
阿飞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想把视频关掉，可手指却像是不听使唤。
那磅礴深情、荡气回肠的歌声，透过手机那小小的、音质破烂的扬声器，钻进宿舍里每个人的耳朵。
也将他们最后的侥幸，彻底击碎。
与此同时，被他忽略的CQ群聊，消息提示音己经密集得像是机关枪在扫射，彻底炸了锅。
【叮！叮！叮！叮！叮！叮！】
“我操！都他妈自己去看！林舟出反击视频了！三方联合发的！首页置顶！”
“视频我……我看完了……我他妈……我首接人傻了……九分半钟，现场默写两首歌的五线谱……这他妈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骄傲的少年》……《如愿》……这两首歌的质量，我他妈首接跪在地上听完的……我收回我之前所有放过的屁！我给舟神磕头道歉！咚咚咚！”
“@全体成员 @阿飞学长，飞哥？出来走两步？解释解释？你不是说人家是枪手团队流水线作业吗？你告诉我，哪个枪手团队能他妈空降到军训基地的操场上，在千人围观下搞创作？”
“@阿飞学长，别装死！你他妈这次把我们整个江音的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老子以后出去都不敢说自己是江音的！”
“就是！跟着你起哄攻击一个高中生，老子现在脸上火辣辣的，跟被人抽了几十个大嘴巴子一样！你他妈不就是王浩宇养的一条哈巴狗吗？！”
阿飞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一干二净。
比宿舍那斑驳的白墙还白。
“啪嗒！”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宿舍冰冷的水泥地上。
屏幕，应声迸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