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喉间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灼烧,剧烈的灼痛从舌根蔓延至五脏六腑。她蜷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十指深深抠进地砖缝隙,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殿外暴雨如注,惊雷炸响的瞬间,她恍惚看见鎏金烛台映出三道身影——头戴凤冠的庶妹沈若柔垂眸浅笑,权臣楚昭抚着腰间玉佩悠然踱步,而高居上位的帝王正把玩着鸩酒的白玉盏。
"姐姐可知这'穿肠蚀骨'为何得名?"沈若柔俯身时,珠翠头饰在昏暗中晃出细碎的光,"太医说,饮下此毒之人,会亲眼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化作脓水,偏偏意识清醒得很呢。"她指尖挑起沈清辞凌乱的发丝,"当年你抢走我的皇后之位,今日便该百倍奉还。"
沈清辞想笑,却咳出大口黑血。喉管里仿佛有无数钢针搅动,让她连最微弱的嘲讽都发不出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选秀夜,她被沈若柔设计推入池塘,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因惊鸿一瞥被帝王钦点为后;三年前边疆告急,她力排众议支持萧临渊挂帅出征,却被楚昭弹劾通敌;半月前宫宴,沈若柔亲手奉上的糕点里,藏着能让人痴傻的......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局。
"陛下,姐姐这般模样,实在骇人。"沈若柔娇嗔着躲进帝王怀中,"不如......"她话音未落,沈清辞突然暴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帝王衣摆。指尖擦过龙袍上的金线,在明黄绸缎上留下暗红血痕。
"萧临渊......是被冤枉的......"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却换来帝王嫌恶的一脚。剧痛从胸口炸开,沈清辞向后撞翻烛台,燃烧的灯油泼在裙裾上,转瞬便腾起灼人的热浪。
火舌舔舐着肌肤的瞬间,沈清辞突然想起幼时母亲常说的话:"清辞,做人要像院里的寒梅,任他风雪再大,脊梁也得挺首了。"可她终究辜负了这份期许,不仅赔上自己性命,更连累镇国公府满门抄斩。父亲的头颅高悬在城楼上,胞弟被万箭穿心,母亲......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封密信,还没来得及细看......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幕,沈清辞在烈焰中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意识消散前,她死死盯着沈若柔鬓边那支熟悉的玉簪——那是前世及笄时,她亲手送给庶妹的生辰礼。
......
"姑娘!姑娘快醒醒!"
耳畔传来急切的呼唤,沈清辞猛地睁开眼。雕花床幔低垂,熟悉的海棠香薰萦绕鼻尖,铜镜里映出的,竟是十六岁时未出阁的模样。她颤抖着摸向鬓边,没有凤冠的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素银步摇。
"今日是您及笄的日子,老夫人派奴婢来唤您梳妆。"丫鬟春桃捧着木匣走进来,鬓边还沾着晨露,"二小姐也早早就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及笄礼......沈清辞猛然抓住春桃手腕。这个动作太过突兀,吓得小丫鬟手中木匣"啪嗒"落地,胭脂水粉洒了满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正是在这场及笄礼后,沈若柔用掺了的茶点迷晕她,偷走母亲留给她的传家玉佩,从此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噩梦。
"备水。"沈清辞掀开锦被下床,声音冷得让春桃打了个寒颤。铜镜里的少女眉眼如画,只是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冰霜。她缓缓抚上镜中自己的脸,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原来苍天有眼,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洗漱时,沈清辞特意让春桃将妆奁里的胭脂水粉全部换掉。前世她就是用了沈若柔送来的胭脂,才会在选秀夜浑身红疹,狼狈不堪。指尖划过檀木梳妆盒的暗格,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拼死保护的密信,虽然只有半张残页,但上面"楚昭谋逆"西个字,足以让她浑身血液沸腾。
"姑娘,二小姐派人来催了。"春桃在门外小声提醒。沈清辞放下手中的描金簪,对着铜镜最后整理了下衣襟。镜中少女褪去稚气,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恍若出鞘的利刃,只待饮血封喉。
推开房门的刹那,清晨的阳光倾泻而入。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踩着青砖缓步前行。回廊转角处,一抹月白色身影娉婷而立。沈若柔倚着朱漆廊柱,手中团扇轻摇,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姐姐可算来了,母亲还等着咱们一同用早膳呢。"
沈清辞目光扫过她鬓边的玉簪——正是前世自己及笄后送给她的那支。恨意翻涌而上,她却生生压下,转而露出温柔的笑:"妹妹这玉簪好生别致,不知是哪家铺子的手艺?"
沈若柔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不过是街边小摊买的便宜玩意儿,姐姐喜欢,改日我让人寻两支来。"她上前挽住沈清辞手臂,指尖却暗暗用力:"姐姐今日可要好好表现,毕竟......"她凑近耳语,"太子殿下也会来观礼呢。"
沈清辞任由她挽着,心中却冷笑。前世就是这场及笄礼,让太子对沈若柔一见钟情,也让她失去了入宫选秀的机会。但这一世......她不着痕迹地甩开沈若柔的手,莲步轻移向前走去:"妹妹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母亲常说,女子德行比容貌更重要。"
前厅内,老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沈清辞规规矩矩行了大礼,余光瞥见桌案上摆放的茶盏——正是前世那杯掺了的碧螺春。茶香氤氲中,她突然想起前世此刻,自己满心欢喜地接过茶盏,却不知喝下的是命运的毒酒。
"清辞,过来尝尝这新茶。"老夫人慈眉善目地招手。沈清辞垂眸掩去眼中寒光,莲步轻移上前。指尖触到茶盏的瞬间,她突然惊呼一声,茶盏"啪嗒"落地,滚烫的茶水泼在沈若柔裙裾上。
"呀!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沈若柔惊叫着后退,面上满是委屈。老夫人皱起眉头,正要斥责,却见沈清辞突然跪倒在地:"祖母赎罪!孙女方才见茶水中有异物,一时情急......"
众人目光齐聚破碎的茶盏。沈清辞眼尖地看见沈若柔脸色骤变——茶渣中,果然混着几颗不起眼的褐色药粒。那是能让人昏睡十二个时辰的"迷魂散",前世她就是这样被偷走玉佩,错失选秀良机。
"来人!把这茶拿去让大夫查验!"老夫人拍案而起。沈若柔踉跄着后退,险些跌倒:"祖母,这定是误会......"她话未说完,沈清辞己上前扶住她,指尖却在她腰间摸索——那里,正藏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传家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