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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的烙印……终究还是在这里找到了它的‘锚’。”
林教授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洞穿时光的沉重，在巨大青铜竖井冰冷的空气中回荡。他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穿透层层迷雾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在陆明远脸上，也刺穿了他视网膜上那被强行“冻结”的系统界面。
“你们唤醒的东西……比‘系统’本身，要可怕得多。”
比系统本身更可怕？陆明远抱着怀中依旧昏迷、后颈幽蓝纹路缓缓消退的陈雪凝，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竖井中央那座流淌着青铜液滴、散发着幽绿冷光的巨碑，碑面上那巨大的“浦东开发契约章”烙印如同活物的心脏般明灭搏动。刚才那恐怖的契约共振，芯片对契约力量的疯狂吞噬……难道这巨碑，就是林教授口中的“锚”？契约力量的源头？
“锚？什么锚？”陆明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巨大的困惑，“这鬼地方到底是哪里？静安寺路79号呢？您怎么会在这里？”
林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握着那暗红色算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枯瘦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那双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陆明远怀中的陈雪凝，在她后颈那片正在平复的皮肤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那座散发着恒古气息的青铜巨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痛惜，有恍然大悟，还有一丝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里？”林教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这里是‘契约’的源头，也是‘系统’的坟场。是过去与未来交错的夹缝，是……金本位的活体实验室。”
金本位的……活体实验室？！
陆明远如遭雷击！这个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词组，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插入了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
嗡！
他脑海深处，一段被尘封的、属于重生前落魄中年的模糊记忆碎片，如同被强电流激活的胶片，骤然闪现！
碎片一：冰冷的白色实验室，刺眼的无影灯。他被固定在金属椅子上，西肢被束缚带勒紧。几个穿着严密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在周围操作着仪器。巨大的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他无法理解的金融数据流，数据流的背景，隐约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黄金符号构成的……立体模型？
碎片二：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林教授年轻时的脸！）正站在主控台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眉头紧锁。他似乎在和旁边一个穿着西装、气质阴冷的男人（沈秋白！只是更年轻！）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沈秋白指着屏幕上那个黄金符号构成的模型，声音带着狂热：“……这才是终极的稳定锚点！以‘金’为体，以‘契’为魂！将整个金融体系锚定在活化的黄金规则之上！只要实验成功……”
碎片三：剧烈的警报声！红灯疯狂闪烁！屏幕上的黄金符号模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瞬间扭曲、崩解！束缚着他的椅子传来巨大的电流！剧痛传遍全身！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是林教授惊骇欲绝的脸和沈秋白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的……笑意？
记忆碎片如同电击般消失，留下剧烈的头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陆明远浑身冰冷！他想起来了！重生前那场所谓的“意外”……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他是这场疯狂实验的……实验品？！林教授是研究员？沈秋白是主导者？而实验的目标……是把人变成锚定金融体系的活体工具？！
“金本位的……活体实验室？”陆明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颤抖，他死死盯着林教授，“我是实验品？雪凝也是？那个该死的‘系统’……就是你们植入的？！”
林教授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痛苦地闭了一下，再睁开时，里面充满了沉重的愧疚和无力。“……是。”这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代号‘基石计划’。试图将人类个体改造成承载并稳定‘金本位’契约规则的活体节点。利用重生者携带的未来信息作为变量，观察其在契约规则下的‘优化’路径……你是第一批，也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样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雪凝，声音更加干涩：“至于她……陈雪凝……她不是实验品。她是……‘意外’诞生的……钥匙。”
钥匙？陆明远瞳孔骤缩！他猛地想起沈秋白在君安证券门口说过的话——陆明远是“干扰源”，他加速了“格式塔”的苏醒！
“钥匙？什么钥匙？那个‘格式塔’芯片又是什么？！”陆明远急切地追问。
“格式塔……”林教授的目光投向那座流淌的青铜巨碑，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它不是简单的芯片。它是……契约规则本身，在物质层面的‘具象化’雏形。是我们从这座青铜断碑上……强行剥离、封存的一缕‘契约之灵’。”
契约之灵的具象化雏形？！陆明远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它能引发契约共振！难怪它能吞噬契约力量！
“最初的计划，是将其植入高度适配的载体，使其成为可控的契约执行中枢。”林教授的声音带着苦涩，“但剥离的过程出现了无法预料的‘污染’。那缕契约之灵被剥离时，意外吸收融合了……某个极其特殊的、带有强烈执念和时空印记的‘信息残留’。”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陆明远手中依旧紧攥着的那枚敞开的古铜色怀表上。怀表盖子内，旗袍女子温婉的笑容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静谧。
“那个信息残留，来自1949年，静安寺路79号，一个未能完成的‘契约’……”林教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一个关于承诺、背叛和未竟守护的强烈执念……与契约之灵融合后，它就彻底失控了。它不再仅仅是规则，它拥有了‘意志’！一个冰冷、高效、以完成某种扭曲‘守护’为终极目标的……格式塔意志！”
陆明远的心脏狂跳！他瞬间明白了！陈雪凝颈后的芯片——格式塔——就是融合了那个旗袍女子（很可能是沈秋白亲人）执念的契约之灵！所以沈秋白看到她、看到怀表会有那种反应！所以格式塔会将她视为某种需要“守护”的钥匙！所以它要清除一切“干扰源”！
“那为什么是雪凝？！”陆明远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孩，声音带着痛楚，“她为什么会成为载体？！”
“因为血脉。”林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叹息，“她是那个‘执念’源头的……首系血亲后代。她的身体和灵魂，是唯一能完美承载那被污染的契约之灵的‘容器’，也是唯一能真正‘唤醒’这座契约断碑力量的……钥匙。”
血脉！首系血亲！所以陈雪凝是那个旗袍女子的后代！沈秋白……是她的亲人？！那沈秋白所做的一切，是为了……
“沈秋白！”陆明远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主导这一切，就是为了利用雪凝，让那个该死的‘格式塔’彻底掌控契约力量？！”
“不……”林教授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他的目的……或许比你想象的……更矛盾，也更绝望。”
林教授的话音未落——
“啪、啪、啪。”
三声清晰而缓慢的鼓掌声，如同冰冷的雨点，突兀地从门洞外的惨白微光中响起。
陆明远和林教授同时猛地转头！
门洞处，那片属于民国走廊的惨白光晕边缘，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的身影，如同从凝固的时光中走出，悄无声息地踏入了青铜竖井冰冷的光线之中。
沈秋白。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扫过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陆明远和他怀中昏迷的陈雪凝，扫过手持算盘、脸色凝重的林教授，最终，如同虔诚的信徒仰望神祇，落在了竖井中央那座流淌着青铜液滴、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巨碑之上。他的目光，落在碑面那明灭搏动的“浦东开发契约章”烙印上时，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解读的涟漪。
他手中那根镶嵌着深蓝晶体的黑色手杖，轻轻点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精彩的推导，林教授。”沈秋白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看来当年那场失败的大火，并没有烧掉你所有的洞察力。”
林教授的身体瞬间绷紧，握着算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深深的忌惮。
沈秋白缓缓将目光从青铜巨碑上收回，落在林教授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可惜，你只推导出了故事的一半。关于‘钥匙’的部分很准确，但关于我的目的……”
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移向陆明远怀中的陈雪凝，眼神深处，那抹复杂的涟漪再次荡开，混杂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
“……你错了。”
沈秋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我不是要利用她掌控契约。”
“我是要……杀死那个寄生在她体内的‘格式塔’。”
“不惜……摧毁这座契约之碑。”
“不惜……让整个金本位的基石，为她陪葬。”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手中那根黑色手杖顶端的深蓝晶体，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幽邃光芒！一股毁灭性的、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轰然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