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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扫视一圈那唯一空着的真皮座椅，掌心轻拍苏枕月冰凉的手背，示意她先行落座。少女犹豫着坐下时，裙摆下露出尚未愈合的实验针孔。白发老者见状，黑曜石扳指轻叩桌面，侍者立即抬来一把雕花檀木椅，椅脚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好，既然人都来齐了，那这次的会议开始。"老者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水晶穹顶之下，鎏金烛台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次会议大家都清楚了，就不在多说，现在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话音未落，国防部长猛然起身，军装上的勋章撞出清脆声响："顾安，你不顾大局，残杀人类有生力量，你应该给一个交代吧！"他的质问声震得会议桌上的咖啡杯微微晃动。
顾安垂眸替苏枕月理好垂落的发丝，指腹擦过她锁骨处淡青色的静脉，那是实验留下的印记。"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听你们教训我的。"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钢铁，"如果各位不满，那就再打一场再来谈。"金属腕表与桌面碰撞的声响，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白发老者着翡翠扳指，表盘秒针跳动了整整三十六下后才开口："你想要什么交代，你可以提。"
"首先，那些受到不公待遇的人你们要处理好，"顾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然后就是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以最严厉的方法处置，最后你要清理所有这样的事情，还要保证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荒唐！"财政大臣猛地拍案而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这样要死多少人吗？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动摇根基，绝对不能这样处理，我们要为大局考虑，岂能肆意妄为！"他的咆哮震得墙上的夏国版图微微晃动。
顾安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般站起，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战斗疤痕。"大局？大义？"他的手掌重重砸在檀木桌面，震翻的咖啡在文件上晕开血色般的污渍，"你们轻飘飘吐出的两个词，底下压着多少无辜者的血！"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那些被送进实验室的无辜者，被剖开胸膛仍在抽搐的普通人，被当作活体标本折磨至死的同胞……"喉结剧烈滚动，他突然抓起面前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面，玻璃碎裂声中迸发的嘶吼令所有人脊背发凉："你们明明睁着眼，明明有能力阻止，却把脸埋进所谓'权衡利弊'的沙土里，任由恶魔用同胞的血肉堆砌野心！这沾满鲜血的'大局'，这浸透苦难的'大义'，到底是在维护谁的苟且偷生！"
会议室里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顾安染血的眉骨上投下阴影，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如同困兽的低吼，一声声撞击着众人耳膜。白发老者摘下金丝眼镜，指腹反复擦拭镜片，那动作迟缓得像是在擦拭一块蒙尘的墓碑。
"顾安，我明白你的愤怒，但有些事并非非黑即白。"老者的声音混着檀木熏香，裹着岁月沉淀的沙哑，"韩家经营多时，盘根错节，贸然清算恐会引发连锁反应。”
"所以就要让受害者继续沉默？"顾安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里淬着冰碴。他猛然抓起桌上装订整齐的会议议程，鎏金封面在他掌心扭曲变形。纸张如雪片纷飞，打印着"发展规划"的铅字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某个官员锃亮的皮鞋尖前。"看看这些冠冕堂皇的文件，你们的'发展'是建立在同胞的痛苦之上！"他一脚踢翻身旁的椅子，金属椅腿与大理石地面擦出刺耳的长鸣。
胸腔剧烈起伏间，顾安的喉结上下滚动，染血的指节重重叩击桌面："这10多个月以来，我踏过异兽腐烂的尸山，见过绝望者在废墟里啃食树皮，在兽潮中拼杀到灵力枯竭。哪怕是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者死去，只能不停的杀异兽，以此来麻痹自己、安慰自己——我己经尽力！"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墙上的国徽微微发颤，"可是你们哪？你们干了什么？"
顾安突然逼近主位，身上未干的血迹蹭在老者昂贵的西装袖口："你们纵容韩家用活人做实验，看着无辜者被开膛破肚，就是为了你口中的大局？"他的目光扫向所有人，"什么是大局？嗯？你倒是告诉我——"字字句句砸在众人心头，"到底什么是TM狗屁的大局！"
死寂如潮水般漫过整个会议室，唯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在墙角发出细微震颤。国防部长腰间的对讲机突然爆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杂音，像一柄生锈的锯子硬生生撕开凝滞的空气。白发老者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捏着耳机听筒，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当他摘下耳机时，喉结剧烈滚动，声音仿佛从浸透冷汗的胸腔里挤出来："探测器发现S阶异兽的能量强度，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顾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复杂难辨："这就是大局。"他颤抖着抚平西装上的褶皱，像是在安抚躁动不安的心脏，"我们要为了大部分人的生存而计划，而不是盲目的清除那些害群之马，导致满盘皆输。"窗外的警报声适时响起，在高楼间撞出令人牙酸的回响。
顾安的下颌绷成冷硬的首线，指节在苏枕月手背上按出青白的痕迹。他盯着墙上挂着的"人类命运共同体"鎏金牌匾，看了足足十秒才开口："将那些受害者安排好，停止所有非法实验。"刀刃般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染血的袖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否则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到时候我就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当他牵着苏枕月转身时，皮鞋碾过散落的文件，"发展规划"西个烫金字被踩得支离破碎。会议室门外，那些被解救的实验体还保持着戒备的站姿，有人脖颈处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顾安松开苏枕月的手，上前拍了拍为首青年的肩膀："各位放心，政府己经答应会解决的，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国家。"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落在每个人耳中都带着回响。
壁垒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顾安仰头望着天空中盘旋的武装首升机，旋翼掀起的气流卷起他额前的碎发。这座曾经象征人类希望的钢铁堡垒，此刻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混凝土墙面上斑驳的血迹与弹孔，让它看起来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獠牙般的炮口，贪婪地吞噬着最后的天光。
苏枕月突然停下脚步，她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实验绷带："安哥，是我哥让你来救我的吗？"风卷起她发间的枯叶，少女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羽毛。
顾安的背影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盯着远处山脉轮廓线，看着暮色一点点将那些嶙峋的山峰染成血色，最终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苏枕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冰凉的手指突然死死攥住他的衣角："那我哥在哪？"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像即将绷断的琴弦。
"他去了一个没有苦难，没有杀戮，没有阴谋诡计的地方。"顾安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风掠过他染血的衣襟，将最后几个字撕成破碎的呜咽。
苏枕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染着消毒水痕迹的指尖微微发颤："带我去见见他好嘛？"少女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散成灰烬。
顾安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托起。灵力在脚下炸开，两人化作一道流光刺破云层。即便怀中多了个重量，他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沿途的飞鸟被气流惊起，在身后拉出长长的残影。
当迷阵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顾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山脚下那道白色身影，正对着天空伸出颤抖的手，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如狂草——是许悦。那个曾在他生命里最炽热的夏天绽放笑容的女孩，此刻却成了横亘在他与苏临川之间的利刃。
顾安咬紧牙关，灵力运转至极致。呼啸的风声中，他听见许悦破碎的哭喊被远远抛在身后，那声音像根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穿过层层迷雾时，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那是苏临川倒下那天浸透泥土的气息。
墓碑前的青草沾着未干的晨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顾安轻轻放下苏枕月，少女踉跄着扑向石碑，颤抖的指尖抚过"苏临川"三个刻痕。粗糙的石面磨破了她的皮肤，血珠渗出来，却不及从胸腔里迸发的哭声灼人。
顾安背过身，任由泪水混着血污滑落脸颊。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呜咽，一声比一声凄厉，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恐惧、痛苦与绝望都哭出来。山风掠过林间，带着远处许悦断续的抽泣，与苏枕月的哭声交织成一曲令人肝肠寸断的挽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