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指尖触到谢危残魂的瞬间,整座星轨大阵骤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万千厉鬼同时尖啸。三百具寒玉棺同时炸裂,碎玉如刀刃般西射,每一片都映着星轨大阵的冷光,锋利得能割裂魂魄。她下意识扑向谢危透明的身影,却见一道赤金龙影突然从她心口冲出,盘旋着将两人裹在其中,龙鳞上流转的赤金纹路映得她眼底一片血色。
碎玉撞在龙鳞上,发出金戈交鸣之声,火星迸溅间,谢危的残魂愈发稀薄,几乎要融进星光里。
“你……”沈知微的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手指穿过谢危半透明的衣袖,却只抓住一片虚无,“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从七岁那年分魂,到后来每一次看似巧合的相遇——药王谷初遇时他指尖的温度,寒潭取龙鳞时他眼底的晦暗,甚至是那场争吵时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原来全是算计。
谢危的龙瞳微微闪烁,残魂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他抬手想擦她脸上的血,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脸颊,只留下一缕微凉的触感。
“沈知微。”他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她熟悉的、欠揍的语调,“你哭起来真丑。”
闭嘴!
沈知微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尚未消散的赤金纹路——那是谢危当年分给她的半缕龙魂,如今正随着他的消散而逐渐黯淡。她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一道繁复的符咒,每一笔都像是割在神魂上的刀,疼得她指尖发颤。
——这是药王谷禁术“锁魂引”,张洞庭曾明令禁止她修习,违者逐出师门。
符咒成型的刹那,整座倒悬山剧烈震颤,山体崩裂的轰鸣声中,谢危的残魂被强行聚拢,化作一盏赤金琉璃灯悬在她掌心。灯芯处蜷缩着一条小龙,鳞片黯淡无光,龙尾无力地垂着,唯有那双金瞳仍死死盯着她,像是愤怒,又像是哀求。
“听着。”她将灯盏贴近心口,赤金纹路立刻缠绕上来,像是某种无声的契约,“我不管什么星轨大阵,也不管你欠了谁的债。”
琉璃灯微微发烫,灯芯小龙挣扎着拍打灯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在抗议她的疯狂。
“要么一起活。”她擦掉嘴角不断溢出的血,眼底映着灯焰的赤金光芒,“要么一起魂飞魄散。
寒玉棺的碎片突然悬浮而起,在虚空中组成一幅星图。沈知微瞳孔骤缩——这是失传己久的“周天星斗大阵”,药王谷秘典记载过,此阵需以真龙血脉为引,可逆转时空,篡改天命。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谢危为何要分魂给她。若星轨大阵完全启动,作为祭品的他会彻底消散,而这半缕寄存在她体内的龙魂,就是唯一的复活契机。
琉璃灯突然剧烈震颤,灯芯小龙疯狂拍打灯壁,金瞳里满是警告,甚至不惜用龙角撞击琉璃,裂痕蛛网般蔓延。
“现在知道急了?”她冷笑,指腹过灯壁裂痕,血迹渗入缝隙,“当年分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稳稳护住灯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转身冲向星图中央的阵眼时,她余光瞥见那里悬浮着一具玄冰棺,棺中躺着个熟悉的身影——沈玉瑶!
冰棺中的女子心口插着七根星钉,面容却如生时般鲜活,唇角甚至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只是沉睡。沈知微踉跄跪在棺前,指尖触碰冰棺的瞬间,寒意顺着血脉首刺心脏。
她突然想起儿时那个总是温柔抚摸她发顶的“母亲”,会在她发热时整夜唱着江南小调,手指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微儿乖,娘亲在”。
“你骗我……”她颤抖着抚过冰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过会回来看我放花灯……”
琉璃灯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灯焰暴涨,映得整座星图一片赤金。沈知微抬头,看见星图中浮现出当年的真相——
??(回忆画面)?
暴雨倾盆的夜晚,沈玉瑶跪在青铜鼎前,将昏迷的小女孩紧紧搂在怀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着泪水砸在孩童苍白的脸上。
“非要如此吗?”她哭着看向阴影中的少年,嗓音嘶哑,“她还那么小……”
谢危沉默地割开手腕,龙血滴入鼎中沸腾的药液,猩红的血珠在药汤里晕开,像是某种残酷的契约:“星轨将变,唯有她的药灵体……”
话音未落,七道星芒突然从天而降,贯穿了沈玉瑶的心口。鲜血喷溅在孩童脸上,她却只是更紧地搂住怀中的孩子,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微儿……要平安长大……”这是沈玉瑶被星钉拖入冰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实中的沈知微浑身发抖,指节扣在冰棺上,冻得发青。
她终于明白谢危那句“我欠她的”是什么意思——当年沈玉瑶是为保护她而死的。
星图突然开始急速旋转,玄冰棺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棺中女子的面容在星光中逐渐模糊。沈知微抱紧琉璃灯扑向阵眼,却在触及的瞬间被一股巨力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崩裂的山石上,喉间涌上腥甜。
“晚了。”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回头,看见张洞庭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灰白的长发正在寸寸成雪,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星轨大阵一旦启动……”师尊的瞳孔开始扩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除非祭品魂飞魄散……否则不会停止……”
沈知微突然笑了。
她擦掉唇边不断溢出的血,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药瓶——那是她及笄时,张洞庭送的保命丹药,据说能肉白骨、活死人。
“师尊。”她捏碎药瓶,将粉末撒向星图,药粉在星光中化作流萤般的碎芒,“您说过……药王谷弟子……最擅长的就是……”
“逆天改命。”
粉末接触星图的瞬间,整座大阵突然凝固,连飞溅的碎石都悬停在半空。沈知微趁机将琉璃灯按向阵眼,灯芯的小龙发出痛苦的嘶鸣,龙鳞在强光中片片剥落。
“谢危!”她死死按住挣扎的灯盏,指尖被烫得皮开肉绽,“你要是敢放弃……我立刻跳进丹炉把自己炼成丹药!”
琉璃灯突然安静了。
紧接着,一道赤金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了倒悬山的苍穹,星光如雨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