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指触到丹炉边缘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了上来。那寒意不似寻常冰雪的冷,而是带着某种吞噬生机的阴毒,仿佛千万根冰针同时扎进骨髓。她低头看去,青白色的火焰正缠绕着她的手臂,却没有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反而让皮肤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这是......"
她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丹火,而是龙族古籍中记载的"魂焰",专烧魂魄的冷火。
炉内的火焰忽然暴涨,青白色的火舌舔舐着她的手腕,所过之处,皮肤竟渐渐变得透明。沈知微能清晰地看见自己手臂里的血管、骨骼,甚至流动的血液——那血液里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正被魂焰一点点逼出体外。
"诅咒......"
她终于看清了。那些黑气在火焰中扭曲挣扎,隐约形成一张狰狞的人脸,赫然是初代药王的模样。原来谢危给她的不只是一颗龙心,更是一个囚笼——他将初代药王最恶毒的诅咒全部封在了自己的逆鳞里,再借由龙心渡入她的体内。
"你这个......疯子......"
沈知微的喉咙发紧,眼眶灼热,却流不出泪。她死死盯着炉内跳动的火焰,忽然猛地将整条手臂都探了进去。
剧痛炸开的瞬间,她听见了谢危的闷哼。
原本毫无生息的龙躯突然剧烈震颤,谢危的胸口处,那半片逆鳞化成的金丝疯狂蠕动,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竟主动朝着丹炉延伸过去。金丝与青白火焰相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座星墟都被映得如同白昼。
沈知微的指尖触碰到了炉底。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青铜钥匙,只有半截拇指大小,表面刻满了与谢危龙角上一模一样的古老纹路。当她的手指握住钥匙的瞬间,一股浩瀚的记忆洪流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三百年前,龙族十二位长老齐聚圣地,将各自的逆鳞熔铸成钥匙,封存了初代药王的魂魄;
一百年前,张洞庭夜闯药王谷禁地,偷偷调换了镇派丹方里最关键的一味药引;
二十年前,沈玉瑶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跪在星墟入口,泣血哀求守门人放她们进去......
最后的画面里,七岁的谢危躲在药王谷藏书阁的角落,就着月光用龙血在《药王经》的空白处写下批注。小少年咬着嘴唇,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连龙角被书架刮出血痕都浑然不觉。
"原来......你从那么早......"
沈知微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青铜钥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钥匙突然软化,化作液态的金属流向谢危心口的窟窿。那些金丝遇到流动的青铜,立刻疯狂生长,眨眼间就编织成完整的血脉网络。
咚——
第一声心跳响彻星墟时,悬浮在西周的青铜碎片同时炸裂。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在虚空中组成一幅巨大的拼图。沈知微看见年幼的自己被谢危背在背上摘星子,看见少年谢危偷偷在她药篓里塞刚烤好的山鸡,看见化龙后的谢危独自在暴雨里一遍遍练习控制雷电......
最后一块碎片里,浑身是血的谢危跪在龙族祭坛前,任由长老将锁链钉入脊背。
"以心换心者,"长老的声音如同诅咒,"永世不得独活。"
"我知道。"少年谢危抬起头,竖瞳里映着祭坛中央的青铜丹炉,"我甘愿。"
记忆的洪流退去时,沈知微发现自己正死死抱着谢危。龙族的心跳声越来越有力,她低头看去,谢危的睫毛正在颤动,投下的阴影里有细碎的星砂在流转。
当那双眼睛终于睁开时,沈知微的呼吸停滞了。
谢危的瞳孔变成了青铜色,深处跳动着青白的火焰。他的目光落在她心口的龙鳞上,那里现在浮现出完整的纹路——是龙族最古老的婚契,以命换命的誓约。
"微......"
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火燎过,谢危的手指却稳稳按在她心口。沈知微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清澈的星辰之力里混入了龙息的灼热,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火星。
星骸开始坠落。
巨大的青铜碎片如雨点般砸向西面八方,沈知微本能地撑起灵力屏障,却发现根本不需要——那些碎片在距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就自动化为齑粉。谢危不知何时己经坐起身,龙尾环在她腰间,竖瞳里流转着陌生的力量。
遥远的黑暗中,有歌声隐隐传来。那是龙族战士的魂灵在吟唱,古老的歌词让沈知微浑身战栗:
"焚我鳞甲铸尔骨,"
"燃我魂魄照尔路。"
"以心换心者啊,"
"永世不得独活......"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谢危的手掌覆上了她的眼睛。沈知微陷入黑暗前,只听见他低哑的叹息:
"睡吧,这次换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