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宅内,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钻入祖珽的鼻腔。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布满蛛网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本是来此欣赏从张岳手里偷走的玉佩,却不想一脚踏入了死局。
三道黑影从不同方向的阴影中骤然跃出,寒光乍现,三把钢刀同时向他劈来。祖珽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自幼习得些许武艺,虽不及专业武者,但胜在反应敏捷。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侧身,刀锋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几缕断发。
"好险!"祖珽心中暗叫,脚步不停,一个翻滚退到墙角。三把刀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交叉劈下,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汉且慢!我有话要说——"祖珽高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废宅内回荡。他背靠墙壁,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的暗器,同时快速扫视着三名黑衣人。他们身着绣衣使者的标准装束,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为首的绣衣使者上前一步,刀尖首指祖珽咽喉:"祖秘书,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嘲讽。
祖珽听出这是井炙的声音,心中顿时雪亮——这是张岳派来灭口的!他曾在一次跟踪张岳的过程中听到过这个声音,那独特的嗓音令人过耳难忘。
"果然是他!"祖珽心中暗恨,"张岳这老狐狸,见我知晓他太多秘密,竟要杀人灭口!"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珽知错矣,请汉王饶我一命!"他声音颤抖,仿佛真的恐惧至极。实际上,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思考脱身之策。
井炙冷笑一声,刀尖纹丝不动:"祖孝征,你怕是死到临头才想求饶吧?"他心中却暗自惊讶,他们并未表露身份,这祖珽竟一眼看穿,果然名不虚传。
祖珽听出井炙话中松动,立刻抓住机会,抬起头时己是泪流满面:"在下无意与汉王作对!汉王仁义,海内皆知。在下对汉王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番谄媚之词说得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三名绣衣使者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这位以才学闻名的秘书郎竟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趁着对方愣神的空档,祖珽偷偷活动了下跪得发麻的双腿,继续道:"在下不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愿为汉王效犬马之劳。"他边说边观察井炙的反应,心中盘算:"先保住性命要紧,至于之后...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井炙眯起眼睛,刀尖微微下垂。他心想:"这祖珽虽然油嘴滑舌,但确实才华横溢,在行台担任秘书郎,能接触到不少机密。若能为我所用..."他转头与两名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得到默许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祖秘书既然有此心,汉王怎么会不纳?"井炙缓缓收刀入鞘,"只是不知何以为凭?"
祖珽心中暗喜,知道对方己经上钩。他假装犹豫片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绢帛和一支随身携带的毛笔,行云流水地写下一封投诚信。字迹工整漂亮,内容极尽谄媚之能事,仿佛早己打好腹稿。
井炙接过绢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祖珽莫非早就准备好改换门庭?"他细细阅读,确认无误后,将绢帛小心收好。
"还有一事,"井炙突然伸手,"汉王赐张岳的'民心'玉佩,该物归原主了。"
祖珽面色一变,那枚刻有"民心"二字的白玉佩是他辛苦偷来的。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眼中流露出不舍。井炙见状,手又按上了刀柄。
"怎么,祖秘书方才的忠心,莫非是假的?"
祖珽立刻换上笑脸:"岂敢岂敢!只是..."他叹了口气,从颈间解下玉佩,双手奉上,"此物乃汉王所赐张参军的,今日归还,也是缘分。"
井炙接过玉佩,对着光线检查。白玉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民心"二字笔力遒劲。他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同伴让开一条路。
"祖秘书请便。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汉王的庆功宴上。"
祖珽连连作揖,倒退着向门口走去。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井炙下意识伸手去扶,祖珽趁机在他腰间轻轻一拂。
"多谢井大人!在下告辞!"祖珽站稳身形,深深一揖,转身快步离去。
等祖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井炙的一名同伴忍不住问道:"统领,就这么放他走了?张岳那边..."
井炙摆摆手:"此人留着更有用。"说着,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突然脸色大变——钱袋不见了!
"这个祖珽!"井炙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回想起祖珽临别时那个踉跄,恍然大悟。"好一个'神偷'祖孝征!"
两名同伴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井炙瞪了他一眼,却也不禁苦笑:"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防火,防盗,防祖珽!"
而此时,转过几条街巷的祖珽正把玩着刚得手的钱袋,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井炙啊井炙,你以为拿走我的玉佩就赢了?"他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这才叫利息!"
夜色如墨,祖珽哼着小曲,朝城中最热闹的酒楼走去。他需要好好喝一杯,庆祝自己这一次死里逃生。至于明天?明天又是新的棋局,而他,永远是那个最擅长在刀尖上跳舞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