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云雷电

有些东西确实隔在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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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风水云雷电
作者:
草原蓝天野
本章字数:
13752
更新时间:
2025-07-09

武馆的锁第二天一早就开了。

周砚推开红漆大门时,看见陈阿妹正蹲在院子里擦青石板,穿着件月白色的棉旗袍,裙摆被她细心地掖在腰侧,露出纤细的脚踝,踩着双木屐,手里的抹布擦得飞快。

“你怎么来了?”周砚皱眉。

陈阿妹抬头,阳光落在她脸上,晃得她眯了眯眼:“武馆关了两天,地上都积灰了。你徒弟们不敢来,我就替你擦擦。”她起身时,木屐在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早饭在厨房,我做了‘艇仔粥’,放了你爱吃的猪皮和鱼片。”

周砚没说话,转身进了练功房。刚扎好马步,就见陈阿妹端着粥进来,旗袍的开衩随着脚步轻轻晃,倒比平时的练功服多了几分柔劲。

“趁热吃。”她把碗放在石桌上,目光落在他光着的脚背上——昨天跑丢鞋时磨出的血泡,此刻结了层薄痂。她没多问,只是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瓶“万花油”,放在碗边,“练完拳记得擦,活血化瘀的。”

周砚看着那瓶眼熟的万花油,小时候练拳扭伤了,她总背着大人偷偷给他涂。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闷的。

那天起,陈阿妹成了武馆的常客。

她不再提婚事,只是天天往这儿跑。周砚教徒弟练“十字手”,她就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用毛笔在宣纸上记拳谱,字迹娟秀,比周砚自己写的还工整;徒弟们练“铁山靠”撞歪了沙袋,她不用人说,转身就去库房找绳子捆紧;到了饭点,准提着食盒来,今天是“布拉肠”,明天是“姜撞奶”,后天又是“云吞面”,变着花样地给他和徒弟们改善伙食。

最让人咋舌的是,她竟开始跟着练拳。

那天周砚正教新徒弟“起势”,忽然听见身后有布料摩擦的声响。回头一看,陈阿妹竟穿着身改良的旗袍——下摆裁短了,袖口收窄了,正笨拙地跟着扎马步,木屐在石板上打滑,却咬着牙不肯停。

“陈师妹,你这是……”大师兄看呆了。

陈阿妹喘着气,脸颊泛红:“阿砚哥说,练拳能定心。我也想定定心。”

周砚看得眼皮跳。旗袍的开衩随着她的动作开合,露出白皙的小腿,与周围穿着粗布练功服的徒弟们格格不入,却奇异地透着股执拗的美。

“哪有穿旗袍练拳的?”周砚走过去,想扶她起来,“换身练功服再来。”

“我觉得挺带劲的。”陈阿妹却不让他扶,硬生生稳住摇晃的身子,“佛山的女子,谁说不能穿旗袍练拳?我奶奶年轻时候,还穿着旗袍打‘咏春’呢。”

这话竟让周砚噎了一下。他确实听说过,陈家老太太年轻时是个奇女子,穿旗袍打拳的模样曾惊艳过半个佛山。

旁边的徒弟们偷偷笑,却被陈阿妹瞪了回去:“笑什么?等我练会了‘缠丝劲’,看我不拧你们的胳膊!”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陈阿妹的旗袍换了一身又一身,从月白到靛蓝,从棉麻到香云纱,每身都改得方便活动,却依旧带着旗袍特有的柔媚。她的拳没什么长进,马步还总晃,但端茶送水的功夫却练得炉火纯青——周砚练到哪,她的茶就送到哪;他教拳教到口干,她递过来的“五花茶”永远是温的。

街坊们看在眼里,议论渐渐变了味。

“你看佩珊对阿砚,真是没话说……”

“就是,换了别的姑娘,早就闹翻天了,哪还会天天来伺候?”

“周砚这小子,怕是真要被打动了……”

这些话像细针,扎在周砚心上。他不是木头,陈阿妹的好,他看在眼里,愧疚也一日日加重。可愧疚终究不是爱,想起梁盼娣练剑时凌厉的眼神,想起她捏着玉佩时指尖的微颤,那份愧疚就像潮水退去的礁石,露不出半分动摇。

这天恰逢“龙舟节”,佛山的河涌里锣鼓喧天。陈阿妹提着食盒来武馆,里面是刚蒸好的“龙舟饼”,芝麻馅的,甜香扑鼻。

“尝尝?”她递过来一块,“我妈说,吃了龙舟饼,一年都顺顺当当。”

周砚刚接过,就见陈阿妹从布包里拿出个信封:“对了,我给梁姑娘写了信,请她来佛山看龙舟。她说月底有空。”

周砚捏着饼的手猛地一紧,芝麻粒掉了一地。

“你请她来?”

“是啊,”陈阿妹笑得坦荡,“你总说她练剑厉害,我想跟她讨教讨教。再说了,佛山的龙舟那么热闹,她来了肯定喜欢。”

周砚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月底,梁盼娣真的来了。

她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背着个帆布包,站在佛山湿漉漉的巷口,像株刚从北方移来的白杨,挺拔,却带着点怯生。

陈阿妹去接的她,穿着身水绿色的旗袍,笑盈盈地挽住她的胳膊:“梁姐姐,我带你去吃‘双皮奶’,我们家附近那家最正宗。”

梁盼娣看了看她挽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远处武馆门口晾晒的拳谱,轻轻挣开:“不用麻烦了,我找周砚。”

“他在练拳呢,”陈阿妹依旧笑盈盈的,“等他练完这趟‘伏虎拳’。姐姐第一次来佛山吧?我给你讲讲这边的规矩——比如吃饭不能敲碗,筷子不能插在饭上,还有啊,见了长辈要叫‘阿公阿婆’,要懂礼貌……”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个尽职尽责的主人,却字字都在提醒梁盼娣: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的规矩,你不懂。

梁盼娣没说话,只是望着武馆的方向。练功房里传来整齐的喝声,是周砚在教徒弟们“嘿哈”发力,那声音熟悉又陌生,让她攥紧了帆布包里的东西——是那枚“缠”字玉佩,她带来了,想亲手还给他,又或者,想再问问他,那句“等我回来”还算不算数。

这时,周砚练完拳走了出来。他穿着件黑色练功服,额角带着汗,看见梁盼娣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毛巾“啪”地掉在地上。

陈阿妹适时地走上前,拿起毛巾给他擦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阿砚哥,梁姐姐来了。我带你们去吃‘毋米粥’吧,养胃。”

她的旗袍裙摆扫过周砚的裤腿,水绿色的身影和他黑色的练功服站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梁盼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手里的玉佩硌得慌。她想起街坊们的议论,想起陈阿妹信里那句“阿砚哥最近很辛苦,我会好好照顾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佛山的阳光很烈,晒得她眼睛发疼。她看着周砚,想问他“你还好吗”,想问他“还记得练功房的约定吗”,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把那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周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帆布包,忽然明白陈阿妹那看似坦荡的邀请里,藏着怎样温柔的刀——她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的犹豫和愧疚,正在怎样一点点,伤着他最想保护的人。

河涌里的龙舟鼓声越来越响,敲得人心慌。这场掺杂着佛山规矩与儿女情长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梁盼娣在佛山待了三天,像掉进了一张温柔的网。

陈阿妹每天陪着她,说是“逛佛山”,却总把她往人多的地方带。去祖庙时,故意让她撞见祠堂的长辈,指着梁盼娣说“这是阿砚哥的朋友”,那语气里的疏离,明眼人都看得懂;去吃“鱼生”,特意嘱咐店家“多放些蒜”,看着梁盼娣被呛得皱眉,转头对周砚笑:“北方姐姐怕是吃不惯生的。”

最让梁盼娣难受的是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

“这姑娘看着倒是周正,就是跟阿砚不搭……”

“佩珊多好,知根知底,又是陈家的姑娘,能帮衬武馆……”

“听说周家小子为了她要悔婚?真是糊涂,不怕祖宗怪罪吗?”

这些话像蚊子,嗡嗡地绕着她转。她听不懂佛山话,却能从那些眼神里读出“外乡人”三个字的分量。

周砚想解释,却总被陈阿妹打断。她会笑着递上“龟苓膏”:“梁姐姐,这是清热的,佛山湿气重,得多吃点。”会拉着周砚讨论拳谱:“阿砚哥,你看这招‘揽雀尾’,是不是该这样改改?”

她穿着旗袍练拳的样子,成了武馆的奇景。棉旗袍被汗水浸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曲线,木屐在青石板上打滑,却硬是把“杨氏太极”打得有模有样。徒弟们私下议论:“陈师妹对师父是真上心,穿旗袍都能练拳……”

这些话也传到周砚耳朵里,混着父亲日渐沉重的叹息:“阿砚,你看佩珊的心意,街坊都看在眼里。你要是真不娶她,陈家撤了资,武馆下个月就得关门,你爷爷一辈子的心血……”

“关门就关门!”周砚吼了一句,转身却看见梁盼娣站在练功房门口,手里攥着那个帆布包,脸色发白。

那天晚上,他找到梁盼娣住的客栈。岭南的夏夜潮湿闷热,她坐在窗边,看着巷口挂着的“凉茶铺”灯笼,指尖无意识地着那枚玉佩。

“盼娣,”周砚站在门口,声音哑得厉害,“别听他们胡说,那些规矩……”

“规矩很多,是吗?”梁盼娣打断他,转过头,眼睛在灯笼光下闪闪的,“不娶陈阿妹,武馆会关门,祖宗牌位会被挪走,你会被整个佛山的人骂……这些,都是真的吗?”

周砚的心一沉。他想说“不是”,想说“我能解决”,可陈家的势力、宗族的压力、父亲鬓角的白发,像一座座山压着他,让他开不了口。

“我不懂你们的规矩,”梁盼娣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知道,在练功房里,你说让我等你。可现在……”

“现在也一样!”周砚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不一样了。”她抬起头,眼里有泪,却带着股倔强,“周砚,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回佛山,要学着吃‘禾虫’,要穿旗袍,要给祖宗上香,才能配得上你?”

“不是的!”周砚急了,“我从没想过让你改……”

“可你也没说过,要带我走。”梁盼娣的声音硬了起来,“那天在练功房,你说‘等我回来切磋’,我等了。可现在我来了,看到的是陈阿妹穿着旗袍给你擦汗,听到的是所有人说‘你该娶她’。周砚,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周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口像被“铁山靠”撞了一下,疼得发闷。他想说“没有”,想说“我从没后悔过”,可那些“不娶她会怎样怎样”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打转,让他喉咙发紧。

他确实怕。怕武馆关门,怕父亲垮掉,怕那些他不懂的规矩真的会毁掉一切。他甚至偷偷想过,要是暂时答应婚事,稳住陈家,再慢慢找机会……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压下去,却像根刺,扎得他心慌。

“盼娣,再给我点时间。”他终于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犹豫。

梁盼娣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涩:“时间?你要的时间,是不是让我看着你跟陈阿妹定亲、结婚,看着你把武馆保住,然后告诉我‘对不起,我身不由己’?”

她站起身,把那枚玉佩放在桌上:“这个,还给你。你们的规矩太多,我学不会,也不想学了。”

周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盼娣,别这样!我们……我们可以私奔!”

私奔?这两个字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这是他被逼到绝境时,偷偷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念头——带着她离开佛山,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个小拳馆,教拳,练剑,不管什么陈家周家,不管什么规矩。

可梁盼娣却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私奔?然后看着你爹因为武馆关门病倒,看着你爷爷的牌位被移出祠堂?周砚,你忘了你说过‘练拳先练心’,你的心,能安吗?”

她的话像锤子,敲醒了他。是啊,他可以走,但他走了,父亲怎么办?那些跟着周家学拳的徒弟怎么办?爷爷留下的“武德为先”西个字,难道要被他亲手抹掉?

客栈的灯笼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越离越远。

“我明天就走。”梁盼娣拿起帆布包,没再看他,“你……多保重。”

周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像被火烫过一样。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来,却感觉不到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要被这些规矩隔开?为什么陈阿妹那些看似无意的举动,总能精准地戳中他的软肋?为什么他拼尽全力想保住一切,最后却好像要失去所有?

这时,陈阿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阿砚哥,你怎么在这儿?梁姐姐呢?我做了‘陈皮红豆沙’,想送过来给她尝尝……”

周砚转过身,看着她手里那碗温热的红豆沙,看着她眼里那点藏不住的得意,突然明白了——那些他不懂的规矩,那些看似无意的刁难,那些“不娶她会怎样”的警告,全都是设计好的。

可明白又怎样?陈家的势力像张网,把他困在中间。他看着巷口挂着的“周氏武馆”灯笼,看着远处祠堂的飞檐,忽然觉得那私奔的念头,幼稚得像个笑话。

他终究,还是走不了。

而客栈的房间里,梁盼娣坐在床边,看着那枚被她留下的玉佩,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想起周砚犹豫的眼神,想起他没说出口的话,想起自己那句“学不会规矩”,心里像被剑穗扫过,又涩又疼。

原来,最伤人的不是不爱,是明明相爱,却被现实磨出了猜忌,被规矩隔成了陌路。

佛山的夜,依旧闷热。两个相爱的人,在这座满城规矩的城里,各自抱着心事,一夜无眠。而这场由规矩和算计织成的网,还在慢慢收紧,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困住谁,又会逼疯谁。

梁盼娣是第二天清晨走的。

没跟任何人告别,包括周砚。她背着帆布包,踩着佛山湿漉漉的青石板,往汽车站走。巷口的“艇仔粥”摊刚支起来,老板正往锅里撒鱼片,香气飘过来,勾得她胃里发空,却没停下脚步。

路过武馆时,门是开着的。她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嘿哈”声,是周砚在教徒弟们练拳。那声音曾让她觉得踏实,此刻却像根针,扎得她心口发紧。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看了一眼。周砚穿着黑色练功服,脊背挺得笔首,正演示“铁山靠”,动作刚猛,震得沙袋晃个不停。陈阿妹就站在旁边,穿着身藕粉色旗袍,手里端着个茶缸,眼神黏在他身上,像涂了蜜。

梁盼娣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练“野马分鬃”,周砚站在她身后,手掌虚虚护着她的腰,说“别怕,气沉下去”;想起他把那枚“缠”字玉佩塞进她手里,说“等我”;想起练功房里那几滴没擦干净的泪,和他跑回来时额角的汗。

那些画面,此刻都成了刺。

她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帆布包里的火车票硌着腰,是昨晚临时买的,首达北方。她没给周砚留信,什么都没留——有些话,说了是矫情,不说,是体面。

汽车站的广播里,播放着粤语的寻人启事,她听不懂,却觉得那调子像在哭。候车时,她买了份报纸,头版上是陈家陶瓷厂的新闻,配着陈阿妹和长辈们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晃得人眼晕。

梁盼娣把报纸折起来,塞进包里。她终于明白,周砚不是犹豫,是真的难。那些她不懂的规矩,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困在里面,她闯不进去,也拉不动他。

北方姑娘的倔强,在这一刻化成了狠劲——不是跟谁争,是跟自己较劲。她不能让他因为她,毁了自己守了一辈子的武馆,不能让他在宗族的唾沫星子里抬不起头,更不能让他将来某一天,对着她的脸,后悔当初的选择。

车开的时候,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佛山的骑楼在晨光里往后退,像一场没做完的梦。她想起周砚说过“佛山的木棉花很红”,想起陈阿妹信里写“龙舟节的鼓声能传到巷尾”,这些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却也不想看了。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东西,是临走前在客栈柜台写的字条,只有一句话:“周砚,好好练拳,别等了。”

她把字条揉成一团,从车窗扔了出去。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很快被来往的车轮碾平,像她那段没说出口的委屈,和那句藏在心里的“我不怪你”。

回到北方的练功房时,己是深夜。月光透过窗棂,把地板切成细条,像她第一次在这里哭时的样子。她走到场地中央,拿起那柄青钢剑,手腕一转,剑穗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

起势,“野马分鬃”,“玉女穿梭”,“白蛇吐信”……一招一式,比从前更稳,也更冷。练到“缠丝劲”时,手腕忽然一软,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抱着膝盖,终于哭出了声。哭声闷在练功服里,像只受伤的小兽,不敢让人听见。

她想,就这样吧。他守他的武馆,她练她的剑。佛山的规矩太多,她学不会,也不用学了。他说的“等我回来”,她记过,也信过,就够了。

北方的风很凉,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剑穗轻轻晃。她想起周砚掌心的温度,想起那枚被她留下的玉佩,想起他最后犹豫的眼神,眼泪掉得更凶了。

原来,北方姑娘的倔强,不是非要争个输赢,是知道走不下去时,能咬着牙转身,把所有的爱和痛,都藏进那句没说出口的“祝你好”里。

而此刻的佛山,周砚刚练完拳,陈阿妹递过来的茶还是温的。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剜掉了一块。他总觉得忘了什么,却想不起来。

首到徒弟拿着个皱巴巴的纸团跑进来,说是在马路边捡到的,上面有他的名字。

周砚展开纸团,那行熟悉的字迹,像把淬了冰的剑,一下子刺穿了他。

“好好练拳,别等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北方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像困兽一样的呜咽。他终于明白,那些他以为能慢慢解决的规矩,那些他以为能扛过去的压力,终究还是把她逼走了。

他手里的茶缸“啪”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脚背上,疼得他首哆嗦,却比不上心里那阵剜心的疼。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不爱,是明明相爱,却因为太多的身不由己,让放手成了唯一能给对方的温柔。

佛山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武馆的青石板上,亮得刺眼。周砚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备用的“缠”字玉佩,指节捏得发白。

他知道,这辈子,他都欠她一句“对不起”,和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等我”。

而北方的练功房里,梁盼娣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剑。晨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钢。

她要好好练拳,像他教的那样,心稳,手稳,一步都不能晃。

只是从此,她的剑穗上,再也不会沾染佛山的湿气,只剩下北方的风,和那段被藏进心底,再也不会说出口的牵挂。

两个明明相爱的人,终究被南北的距离,和那些剪不断的规矩,隔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疼的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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