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县衙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吱呀洞开，惊堂木拍落的脆响惊飞檐角两只灰鸽。苏晚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公堂上，看着王举人在地的身影，袖中算盘珠微微发烫。这是她第三次踏入县衙，前两次都是为了替村民讨回被克扣的赋税。
"大人，是她伪造账本！"王举人突然匍匐向前，前额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他的青布长衫沾满泥点，腰间玉坠子不知何时换成了铜铃铛，随着呼吸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晚将一叠账册举过头顶，桑皮纸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大人，每笔开销都有画押，请过目。"她特意将账本倾斜，让阳光穿透纸张，显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指印，"纺织坊的周掌柜、铁器铺的张铁匠，还有绣娘李婶，都可以作证。"
虎娃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怀中的算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的粗布衣衫被晨露打湿，补丁摞补丁的袖口露出半截晒成古铜色的小臂："大人，王举人账本上的墨水，跟他书房的一模一样！"
王举人猛地抬头，玉坠子在胸前晃出细碎的光："你怎么知道？"
虎娃指向王举人袖口的墨渍："上个月帮他修书桌时，他打翻了青花瓷墨水瓶。"少年的声音带着晨露的凉意，"这墨渍形状，和他账本上'修缮费'三个字的晕染纹路完全吻合。"
公堂上鸦雀无声。县令放下茶盏，青瓷杯底与红木桌案相碰发出清响。他起身走到苏晚面前，指尖抚过账本上的墨迹，突然问道："苏先生，你如何证明这些画押不是伪造？"
苏晚从袖中取出块铜镇纸，上面刻着"清欢书院"西个篆字："这是用纺织坊盈利打造的，每个画押旁都盖有此印。"她翻开账本，朱红印记在晨光中鲜艳如血，"大人请看，印泥颜色与王举人账本上的截然不同。"
王举人突然扑向账本，却被衙役按住。他的皂靴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大人，她收买证人！那些画押......"
"王举人，"苏晚打断他，"你账本上的'修缮费'写的是'修屋顶'，可实际上......"她指向虎娃，"孩子们的春衣布料，正是用修屋顶省下的木料换的。"
虎娃突然打开算盘，珠子在他指尖翻飞如银鱼："大人，王举人账本收入少记三百两，支出多记一百两。"他将算盘高高举起，晨光透过珠子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是他伪造的证据。"
县令接过算盘，檀木珠子沁着凉意。他突然发现算盘背面刻着"辛酉年制"，与王举人书房的镇纸年份完全一致。再看王举人袖口的墨渍，形状竟与账本上"三百两"三个字的墨团分毫不差。
"王举人，你可知罪？"县令猛地拍响惊堂木，震得公案上的朱砂砚微微晃动。
王举人瘫倒在地，绣着金线的皂靴露出破绽——鞋底沾着清欢书院后巷的红土。苏晚看着他慌乱的眼神，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王举人也是这样跪在县衙前，哭诉私塾被烧的惨状。
"大人，"苏晚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在王举人家墙根捡到的，与虎娃手中的严丝合缝。"她将玉佩放在公案上，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泛着幽光，"三年前那场火灾，烧毁的不只是账本，还有真相。"
王举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公堂上回荡："苏晚啊苏晚，你以为赢了这场官司就能保住书院？"他挣扎着起身，指尖划过腰间的铜铃铛，"你可知道，那些孩子的学费......"
虎娃突然扑过去，将王举人撞翻在地。少年从他袖中搜出张银票，上面赫然盖着"清欢书院"的印章："大人，这是王举人私刻的印章！"
县令接过银票，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朱红印记在光线下显露出"乙卯年造"的暗纹，与清欢书院今年新换的印泥完全不符。他猛地将银票拍在公案上，震得朱砂砚里的墨汁溅出几点殷红。
"王举人，你私刻印章、伪造账本、贪污善款，"县令掷地有声，"本县判你入狱三年，赔偿清欢书院损失！"
衙役将王举人拖出公堂时，他的皂靴在青石板上划出长长的痕迹。苏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来书院时，送给虎娃的那把檀香木算盘。当时少年捧着算盘，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虎娃，"苏晚将算盘递给他，"你刚才算珠拨得很稳。"
虎娃挠挠头，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苏先生教得好。"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碎瓷片，上面用朱砂写着"三百两"，"这是从王举人家墙缝里抠出来的。"
苏晚抚摸着瓷片上的刻痕，突然发现这是三年前被烧毁的私塾残片。她将瓷片放进虎娃掌心，少年的手心里还留着刚才搏斗时的擦伤。
"这些伤痕，"苏晚轻声说，"会成为你守护真相的勋章。"
虎娃握紧瓷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突然打开算盘，珠子在晨光中跳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被掩盖的真相。
公堂外的槐树上传来蝉鸣，苏晚望着远处的清欢书院，孩子们的读书声隐约传来。她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那些试图用墨渍掩盖事实的人，最终只会被自己的算盘珠子砸了脚。而清欢书院的算盘，会继续在阳光下敲响，算尽世间不公，算出朗朗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