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钟声撞得七零八落,谢昭带着裴窈、阮枝冲进演武场时,鼻尖先撞上了血腥味。
满地碎剑、断旗,二十多个青冥宗弟子正被七八个劲装男子围在角落。
那些男子腰间都别着鬼面图腾的腰牌——和裴窈给的情报上画的一模一样。
一个内门弟子被踹翻在地,胸口插着半截断刀,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看见谢昭时突然瞪大眼睛:"血手...血手修罗救我!"
谢昭脚步顿了顿。
逆天道经在怀里发烫,像有根细针扎着他的心口。
昨夜踩碎内门弟子尊严时那股子上瘾的滋味又涌上来,可此刻这声"救我"里的颤音,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老厨子被山贼砍倒前,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腕喊"昭儿快跑"。
"阮枝,照顾伤号。"他把碎玉往怀里按了按,转头对裴窈笑,"玄冰宫的冰刃,该见见血了。"
裴窈的冰魄在腕间凝成三寸寒刃,睫毛上凝了层薄霜:"先说好,我是来查暗夜动向的。"话虽这么说,她己经旋身冲了出去,冰刃划出的寒光精准挑飞了砍向小弟子的钢刀。
谢昭则迎上了最前面的劲装男子。
那人气息在凝气五重左右,见他只是外门杂役打扮,眼里浮起轻蔑:"哪来的臭小子——"
话音未落,谢昭的拳头己经砸在他胸口。
逆天道经的劲气顺着经脉窜上来,他分明听见自己骨节发出的爆响,比以往更沉、更狠。
那男子被砸得飞出去撞在石墙上,吐出来的血里混着碎骨:"你...你到底什么境界?"
"锻体九重。"谢昭扯下他腰间的鬼面腰牌,指腹蹭过粗糙的纹路,"但你们这些垃圾,不配知道我藏了多少招。"
逆天道经的书页在怀里沙沙翻动,这次的热度里裹着丝丝凉意——是那些被救弟子投来的目光。
有敬畏,有感激,甚至有个小杂役红着眼喊"谢师兄"。
谢昭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立威"的奖励,原来被人需要的滋味,和被人唾弃的...竟能搅在一起。
"小心!"阮枝的尖叫刺破混战。
谢昭旋身,一柄淬毒短刃擦着他耳侧钉进木柱,毒液顺着木纹滋滋冒着青烟。
他抬头,正看见演武场高处的飞檐上立着道黑影,宽袖无风自动,腰间鬼面图腾泛着幽光。
"暗月使。"裴窈的冰刃突然凝得更尖了,"暗夜十二使里排第三的那位,我在玄冰宫典籍里见过画像。"她指尖掐了个冰诀,演武场地面瞬间结出冰棱,却被黑衣人轻轻一跺脚震得粉碎。
谢昭感觉后颈发寒。
这黑衣人给他的压迫感,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强——至少破虚碎星劫的修为。
他摸了摸怀里的逆天道经,书页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最后一页的血字在脑海里炸开:"欲逆天道,先踏血骨。"
"小杂役,你坏了我找碎玉的好事。"黑衣人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现在,拿命来赔。"
话音未落,他己经到了谢昭面前。
谢昭只来得及侧头,左肩就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溅在逆天道经上,书页突然发出刺目红光,他听见无数谩骂声在耳边炸响——"血手修罗""外门败类""妖道余孽"。
那些被他羞辱过的内门弟子,被他抢过灵根的散修,此刻都成了逆天道经的养分。
"啊!"谢昭嘶吼着挥拳,这次的拳风里裹着暗红气劲,竟把黑衣人逼退两步。
裴窈趁机甩出三枚冰魄,在黑衣人脚下凝成冰牢;阮枝咬破指尖,撒出一把淡绿色药粉——那是她用断肠草和冰蝉蜕熬了三个月的"迷心散",老厨子说过,能让武人短时间内感知错乱。
黑衣人被冰牢困住脚踝,药粉迷了眼,闷哼一声撞在演武场的石碑上。
谢昭趁机扑过去,逆天道经的劲气全部涌到拳心。
这一拳,他没留半分余地。
"咔嚓!"
骨裂声混着石块崩碎的响。
黑衣人瘫在地上,面巾滑落,露出张满是刀疤的脸。
裴窈蹲下去翻他的衣襟,摸出块刻着"暗月"二字的青铜令:"果然是核心成员。"
阮枝跪坐在谢昭身边,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他敷肩伤,手指抖得厉害:"昭哥哥的血...怎么是黑的?"
谢昭低头,看见伤口渗出的血泛着诡异的乌光。
逆天道经的热度退了些,书页缓缓合上,最后一页的血字淡了几分。
他突然想起昨夜地道里黑衣人临死前的眼神,和此刻暗月使眼里的不甘——原来无论是踩人还是被踩,都要流血。
"暗夜要找的碎玉,和我父母留下的东西有关。"他扯下衣角缠住伤口,抬头望向晨雾未散的青冥宗山巅,"他们不会就这么罢手的。"
裴窈把青铜令收进袖中,冰魄在腕间化作雾气:"玄冰宫的情报网该动一动了。"她瞥了眼谢昭染血的衣襟,嘴角勾出点笑,"不过...你刚才那拳,倒真有几分'血手修罗'的样子。"
阮枝帮他系好布条,发顶的木簪又歪了:"昭哥哥不是修罗。"她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血,"是...是能救人的大英雄。"
谢昭没说话。
他望着演武场里逐渐聚拢的同门,有内门弟子给他递水,有杂役抢着收拾战场。
逆天道经在怀里安静下来,这次的温度,像老厨子当年熬的热粥。
晨雾终于散了。
阳光透过青冥宗的飞檐,在谢昭脚边投下片光斑。
他摸了摸怀里的碎玉,又看了看左右两个姑娘——裴窈的耳尖还是红的,阮枝的药囊沾了血渍。
"走。"他说,"去查查暗月使的随身物品。"
三人转身时,演武场的残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昭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说:"原来血手修罗...也会救人。"
逆天道经在怀里轻轻一颤。
这一次,热度里没有催促,只有股子若有若无的暖,像在说:你看,你走的路,不是只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