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宗后山的秘室内,谢昭的外衣铺在石桌上,半幅染血的天蚕锦正与顾檀从袖中取出的另一半严丝合缝拼合。
锦缎边缘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两条交尾的灵蛇。
"昭哥哥,你看。"顾檀的指尖悬在锦面上方,不敢触碰,"血渍渗透的纹路......是我娘惯用的'隐墨绣'。"她素白的手腕微微发颤,当年母亲被蒙面人追杀前塞给她的半块锦帕,此刻正与石桌上的残锦完美契合。
谢昭的金瞳在黑暗中泛起微光,系统提示音刚在脑内炸响"千机匣解锁成功",他便闻到了顾檀发间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这是她紧张时惯用的香粉。
他伸手按住她发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让顾檀睫毛轻颤:"别怕,慢慢看。"
锦缎上的血渍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下逐渐晕散,一行古篆如破冰的溪流般显现:"谢氏守阁百年,今有逆子叛盟,机关封印己动,唯血脉可启。"顾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抬头时眼眶泛红:"我娘说过,织锦阁世代替人保管秘密......原来这个秘密,和谢家有关?"
谢昭的喉结动了动。
心口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那是母亲临终将他塞进柴火堆前,塞进他襁褓的最后遗物。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的冬夜,父亲攥着半块碎裂的玉简,血从他胸口的剑伤汩汩流出,声音却比雪更冷:"昭儿,若爹回不来,去织锦阁找'玄纹'......记住,他们说的正道,比鬼更狠。"
"逆子叛盟......"谢昭突然低笑一声,金瞳里的光刺得顾檀眯起眼,"我爹当年,怕是发现了那些道貌岸然之辈的丑事。"他猛地扯开衣领,将发烫的玉佩按在天蚕锦上,锦缎霎时泛起红光,岩壁上的暗纹如活过来般游动,"这不是普通机关,是谢家祖先用来镇压'灭世图'的封印之地!"
密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阿蛮扛着半人高的火把冲进来,发梢还沾着探路时的蛛网:"那老匹夫高翔醒了!
阮枝说他吐了半口血,现在正骂骂咧咧要见你。"
谢昭将天蚕锦重新裹进外衣,动作轻得像在包裹易碎的婴儿。
他转身时,顾檀瞥见他腰间的恶念珠正在缓缓转动——方才她的慌乱与震惊,己被这串黑玉念珠吸收成流转的幽光。
地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高翔被吊在刑架上,左眼肿成青桃,右脸还沾着阮枝喂他的止血药粉。
见谢昭进来,他突然笑了,断牙间渗出黑血:"谢小杂役,你以为找到天蚕锦就能翻了天?
仁剑山庄的老东西们......"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谢昭鞋尖,"早在十年前就拿到了另一半。"
谢昭的指节抵上高翔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灭世图在哪?"
"你猜啊?"高翔的舌头突然卷起,喉结动了动。
谢昭瞳孔骤缩——这是吞毒的前兆!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尖抵住高翔后颈:"系统!
千机匣推演解毒法!"
"叮——目标服用'三日忘川散',无药可解。"
高翔的笑容越来越狰狞:"仁剑山庄要的不是灭世图......是谢家血脉!
等你解开......"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球翻白,嘴角溢出黑沫。
谢昭甩了甩沾血的匕首,转身时正撞上阿蛮举着火把的手。
火光里,阿蛮的耳坠子晃得人眼花:"那老东西临死前说的'血脉'是啥?
你那玉佩又咋回事?"
"阿蛮。"阮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药箱,"先去我那拿瓶醒酒汤——昭哥哥需要冷静。"她的指尖轻轻搭在谢昭手腕上,脉息如擂鼓,"他方才动用了恶念珠,气血翻涌得厉害。"
谢昭深吸一口气,地牢的阴寒灌进肺里。
他看向阿蛮发间的火凤银饰,又看向阮枝腰间的药囊,突然笑了:"裴窈那丫头不是总说'玄冰宫与青冥宗共进退'么?
明天,我们去拜访她。"
阿蛮的眉毛立刻竖起来:"你要投靠那个冰美人?
上次她用冰锥扎你屁股的仇忘了?"
"假投靠。"谢昭扯了扯嘴角,"仁剑山庄的人盯我们盯得紧,得找个幌子。
阿蛮,你扮我随从;阮枝,你带好毒药——裴窈的冰魄丹,可解不了你的'醉生香'。"他转向阮枝时放软了声音,"顾檀留下,她最懂天蚕锦。"
顾檀正站在地牢门口,月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手里攥着谢昭的外衣,锦缎的边角从袖口露出来:"我会在密室里等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谢昭心里——三年前他在人市花五两银子买下她时,她也是这样,被卖作婢女却不肯掉泪,说"我会在厨房等你"。
是夜,谢昭在自己的破院修炼《逆天道经》。
月光透过漏雨的瓦缝落下来,照得他心口的玉佩泛着幽蓝。
突然,体内气血如沸水翻涌,金瞳不受控地亮起,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孩子,谢家的命运......在你手中。"
谢昭的拳头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他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的眉心,竟有一点朱砂红得刺眼——和密室壁画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既然你们要我当反派。"他对着影子笑了,金瞳里的光比月光更亮,"那就让我做最狂的那一个。"
第二日清晨,青冥宗山门外。
谢昭穿着阮枝特意缝的玄色锦袍,腰间别着裴窈送的"玄冰令"——昨夜他"痛哭流涕"求裴窈带他"改邪归正"时,那姑娘冰着脸丢给他的。
阿蛮扛着他的酒坛跟在身后,阮枝捧着药箱,三人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老长。
顾檀站在山门前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谢昭的玉佩。
她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指尖着玉佩内侧的刻痕——那是两个小字,"昭檀",被岁月磨得极淡,却清晰得像刻在她骨头上。
"原来我们......早就相识。"她对着风喃喃,声音被山风吹散,飘向仁剑山庄所在的方向。
而在那里,一个穿着青衫的身影正站在观星台边,望着青冥宗的方向轻笑:"谢昭啊谢昭,你以为借裴窈的壳就能混进来?"他指尖转着半块天蚕锦,"等你解开秘密......便是谢家血脉断绝之日。"